“鸡肋”程（报告文学）

黄卫平

“鸡肋”词出自三国时的曹操，道出其中奥妙的是行军主薄杨修，并因此掉了脑袋。赵忠德走马上任就想到了这个典故，同时也参透了个中三味，他所要领导的铜川矿务局基本建设工程处正面临着三项鸡肋工程：

1、史家河煤矿老矿挖潜工程，1975年动工，

2、金华山煤矿扩建工程，1977年动工；

3、东坡煤矿改扩建工程，1984年动工。

三个工程全部竣工可给铜川矿务局带来活力，年增加原煤产量120万吨，相当于新建一座大型现代化矿井。担任过生产矿长之职的赵忠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到他担任处长后的公元1986年，三个工程仍未完工，其中两个工程工期已长过八年抗战。以金华山煤矿改扩建工程为例，先后有两个矿一个处的三个开拓队干了九年，啃掉的是肉，剩下的是骨头。一承包，工程难度就把工程量给兜了。干活不挣钱，岂非“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岂止是有味？赵忠德算了一笔帐：工程处揽一年活，产值就是七百来万，国家投入重点工程资金却达成千成万万元，一百二十万吨原煤又是五千万！

赵忠德面临的还不止这些，令他棘手的事还有：台柱子建井队调走了，临行搅得人心惶惶，一批工人进西安集体上访；一栋新家属楼封了一年半，分房比盖房时间还长；干得好的和不干的一样不多拿奖金，人们编了个歇后语“工程处发奖金——少见！”……他还没在办公楼处长室入主，上访“名旦”也到了，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天不怕地不怕，专找处长耍“麻达”。绝！　

处事贵熟思，果决识领先，四十八岁的赵忠德晓知其道。借来的一部《梅花谱》扔在了一边，深谙车马炮术、暇时挥毫不能充个大家也可算个小家的赵忠德把一切爱好统统束之高阁，在铜川以东乔子梁——红土镇——东坡三点一线打开了游击战。他需要工地资料更需要工人金子般的赤诚，他需要热情需要魄力更需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时代精神。他理解他的工人了，他更理解现实了。是的，现在都很困难，不困难还改什么革？不都盯着那一栋房么？他宣布，分房我不要，新房给工人给无房户给知识分子！（他不缺房？两男一女三个小青年，一家五口住在爱人单位三十来平方的小屋里）“盖房的单位无房住，那是耻辱，那是讽刺，那将是历史，工程处要掀开新的一页！”

漂亮，这是就职演说是宣言！当然仅仅这些还不够。赵忠德作出了他的战略决策：保重点，啃鸡肋！砖瓦厂亏损严重，停办！工人转产；各工区承包重点工程项目，分灶断奶；工长负责制，石磙压磨盘，实打实！劳动组织嘛，孙武赛马的艺术不是个借鉴？《孙子兵法》眼下吃得开得很，日本、美国当代先进企业家都在研究运用它管理企业呢！

分房的红榜一贴，工人的心怦怦的。“老赵是要给咱多挣几沓票子呢！”工人们说。

工人把拼命干叫“玩命”。老赵是玩上了，只有自己拼命玩，才能叫工人跟着玩，在建筑工地，在井下现场，在高高的搭手架上，经常能见到他的身影，听到他宏亮虽然带点沙哑却永远是精神充沛的嗓音。

渭北煤城的三月，还带着丝丝寒气，重点工程之一的金华山矿皮带总安装开始了，赵忠德黑盔黑甲，头顶矿灯，在巷道里指挥战役。这是国内八十年代最先进的现代化技术，皮带总长1130米，从地面一直敷设到井下，井下采出的煤再不用罐笼提升而是直接输出地面，西北地区头一家。赵忠德算算工期，半年必须完成，要不影响整个鸡肋工程全局。半年？别人不信。有先例吗？同在铜川，有个矿要安装比这短小一半的皮带用了整整一年！鸭子上架全靠逼，兵法云，置死地而后生，赵忠德信。他信技术的先进，信工人的良知，当然还信崭新的承包决策。他自己住在了工地，拴到了井

下。

日历一页页揭过，皮带一米米延伸……1130米长的皮带在井下安装只用了五个月就全部完工，创出国内一流安装水平。基建工程处爆了个大冷门！赵忠德得到的却不是这些，他训练了一支队伍一刀在石上磨！

乔子梁工地也是只真老虎，赵忠德硬是紧揪天灵盖不放，连续作战。乔子梁工地副绞机房施工全在水里：上边天雨，下边地水，积水半米多深，人淌在水道里干活，在铜川最宝贵的在这里成了害。工程技术人员意见分歧，有说要堵，有说要排。赵忠德深知“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打深井浇础的决定一作出，赵忠德就冒雨去土建一工区调兵；为了抢在严寒前完成施工保证鸡肋工程重点完成，必须集中力量打歼灭战……

赵忠德素以处事决断果敢称著于矿区，而到了金华山矿改扩建工程国家验收移交投产大会上，他却象一个局外人，坐在与会者人丛里，不着一语。一切都很自然，改革需要乔光朴、李向南那样叱诧风云的人物，也需要更多的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他回顾着自己实行处长负责制一年以来的功败，他甚至想立军令状，他又想到“人置死地而后生”的那句军事名言！

（题图

晓铖）

赵忠德（左）在建筑工地　李玉汉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