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报告文学）

北雪

（一）

“我喜欢‘三国’里的老将黄忠。”他经常说。

不错，黄忠人老志不衰，虽年逾古稀却英勇善战，堪称一代雄才。他已年过八旬，虽未金戈铁马，驰骋疆场，却也精神抖擞，谈笑风生，不无一位企业家的气派。他便是西安太和篷布公司总经理，人称“篷布大王”的葛忠炎老人。他忘我的拼搏，为“太和”创出了一个别具风采的新天地。至于他究竟吃了多少苦，这里仅提供一组数字，也许会给人们一些联想。1980年全部资金20元，职工7人；1987年底，累记总产值达1.3亿多元，上缴税管费108万多元；全厂职工100多人，到目前为止发展到四个工厂、四个商店和一个技术推广部。

（二）

老葛的青中年是在动荡岁月中渡过的。曾几何时，他拉一辆破车，装着酱油奔波于大街小巷，尔后又“吃粮”，再到后来，便落脚于一家篷布厂搞技术和供销，终于成了一位专家。

1978年他退休了。摆在他面前有三条路；一是安度晚年，二是接受月薪500元的聘请，三是开办工厂。“我有余热，宝刀未老，我要重新创造我的人生价值！”他毅然选择了后者，时值祖国大病初愈的第三个春天。然而办厂谈何容易，最不起眼的企业也须具备资金、设备和人员，而他却是地道的“三无”。可他不怕。成竹在胸，拉了七条好汉，以20元资金在太和庄一家民房里拉开了战幕，“太和篷布厂”奇迹地诞生了，老葛凭的是精湛的技术、极高的信誉，间或还有区别于奸商的诚实和善良。他的第一步是同了解他的单位鉴定加工篷布的合同，以预付资金购置了原料、设备。后来随着太和的壮大，他索兴在东城墙上搭起了“厂房”，他和青年人一起把200公斤的料桶一个个推上城墙，把缝好的帆布一捆捆拉上城墙……酷暑。严冬。忘我。玩命。东城墙是有力的见证。终于，一匹匹篷布冲出了古老的防御建筑，雀儿般飞向全国各地。职工们笑了，老葛笑了。老葛又哭了。

（三）

大凡干事业的人，或许都有点倔犟或怪癖，一位青工说：“老葛脾气倔，认准的道十头牛也拉不回。你不对，他会把你训得连哭都不敢哭，过后啥事都没有，只要你有困难，他就慷慨解囊，对兄弟单位也有求必应。”是的，去年一批救灾粮遇到阴雨，急需700块篷布苫用，数量之大，连大厂也不敢接活，可老葛偏偏接下了这桩差事，他说：“救灾都不积极，还有没有良心！”于是顶风冒雨，连夜四处联系，组织原料，和职工们一起加班加点，仅用一月时间就以全优质量交了货。宝鸡一家兄弟厂难支撑了，郊区鱼化寨要办厂无从着手……老葛义无反顾地为宝鸡这家兄弟厂解决了困难，为鱼化寨办起年利润10多万元的工厂，得助者陆续给他送来5000元和500元以表谢意，老葛会心一笑，谢绝了。“葛经理，你真是少有的好心人啊！”是啊，老葛一生寻求的不是感叹，而是理解。他太令人难以捉摸了，他竟把自己辛苦所得的6000多元奖金全部分给了对厂里贡献大的职工。他说：“人活着不能没钱，但绝不能让钱把心熏黑了。”其实他并不富有，一条围巾30年了，一件粗呢大衣20年了，而今依旧陪伴着他，白开水泡馍对他是常餐。也许这位年迈老人寻求的是另一种境界和另一种寄托，尚或是精神与道德，乃至火焰与生命。

同一天里，一职工得到老葛的奖励，一职工被老葛开除出厂，那是因为前者工作积极，后者营私舞弊。哦，怪道他崇赏戏里的“包公”。

本来他老葛已经是赫赫有名的“篷布大王”，但他仍不满足，百读不厌地翻阅一系列国内外资料，谁说年过三十不学艺，他就不信！亲自下车间调油配方，言传身教，目的在于提高质量，更新工艺。正是这样，才使太和生产的篷布冬不折裂，夏不流油，才使太和立于不败之地。1987年一家仓库招标，结果太和以质优价廉力挫群雄，一举中标。正是太和“信得过”的质量和老葛做人的质量，才使太和在百家篷布厂生意不太景气的情况下，它门前仍车水马龙，老葛终于笑眯眯地说：“风景这边独好！”。

（四）

七十七岁的葛忠炎，终于以自己的努力实现了诺言，谁说老树不能开花？他这颗老树上的花竟是那么耀眼。社会和人们终于承认了他这棵不枯的“老树”，电台，报纸，刊物纷纷报道他了。的确，他为“太和”牺牲得太多了。他常说：“篷布厂是我的家，我离不开这个家呀！”是的，为了这个家他操碎了心，患了肝炎病；为了这个家他到处奔波，被摩托车撞倒，双膝关节骨折。大伙把他送进医院，可他只住了九天就拄着双拐上班了，身子不能动就伏在床上办公、规划“太和”发展蓝图。为了这个家他明显消瘦了。憔悴了。就在我采访之时，他的肝病又加重了。一位青工流着泪催他住院，他笑着说：“有住院的时间还不如多干点工作。”似乎老人明显感觉到属于他的时间太可贵了。

如果说十八岁是黄金年龄，那么他七十七岁才是真正的黄金年龄。我想起一首诗：

你是一艘颠簸累了的小船，

从大河里载回苦辣酸甜，

该上岸了，你为啥不上岸，

是为了绿洲的开垦，

还是为了追求的深远？

也许有一天你会搁浅，

可你将成为人类的思想，

立在历史的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