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秦岭　（散文）

张忠良

我去西安.出发时，是朗朗的天，司机高兴，乘客舒畅。行得百余里，天阴将下来，车里话少了，司机也沉下了脸.车呜呜地响，行速很慢。有人喊：“上秦岭了！”大家便纷纷抬起睡眼，贴着窗玻璃往外瞧。路从山缝钻出，两边岩石仿佛随时要挤压过来。司机目不斜视，一脸严肃。乘客也停止了说笑。

半山裹着雾，极浓，雪团子一般滚着翻着，并迅速膨胀，从这山弥漫到那山。车在螺旋似的盘山路上绕，爬得极慢。雾越来越近，满山草树皆缠了茸茸的银，如海里珊瑚，是霜是雪，朦胧中难以看清，再往前走，雾完全罩了山。路依稀可见，路边是厚达五、六寸的雪。司机不断用手去抹面前的玻璃.迎面开来的车也很慢，均开亮了大灯.

马达浓重地鸣鸣着。车内再没一个人敢睡。几个青年屁股离了座儿，猫腰朝外看，“哎呀，别翻车！”车内人喝道：“说球哩！”青年们便悄悄儿坐下。车前一女人跟司机说些什么，被大家齐声骂道：“眼窝瞎了？瞎说啥！”二十多分钟，只觉车更慢，发动机一顿一顿地响，车身也一颠一颠地颤，谁也不晓到了何处。猛然间车身忽地扭了一下方向，似乎还向后滑了一截儿，许多人尖叫起来。青年人站起来喊：“师傅，让我们下去推！”更多的人喊；“胡说，这阵不能停！”满头大汗的司机说：“别紧张，路上有一点儿雪，打了滑，马上就过去了。”说罢竟回头冲大家一笑，大家脸上也现出些笑，接着便都不说话，不眨眼地盯着前方……

五十分钟后，听得马达声轻快了许多，车也行得稍快点。司机抹一把汗，回头对大家说：“翻过来了！”大家长叹一口气，回头瞅银雾裹着的山，一团团白云在半天上停着。大家说：“师傅您真行！现在没事儿了，开快点！”司机乐得听这句话，嘿嘿一笑，换了高速档，且开响了录音机，放的是流行曲，又接过身边人递来的过滤咀，边抽边聊起来。车内乘客也开始睡觉、笑骂、聊天、抽烟……就在这时，司机忘了转弯鸣号，猛不防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他一惊，急打方向盘，卡车让过去了，却撞着了右边一根电线杆，震碎了挡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