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启迪
杨牧之
因有晨练的习惯,我常早起了去兴庆公园深呼吸。
我是很专心地去干这件事的,乃至到了忘我的境地。
今天,当那歌声撞击我耳鼓的时候,我就再也专心不起来了!初时,那声音象从地下冒出来,嗡嗡嗡地,继尔又啊啊啊地扶摇直上,有震颤有色彩还有一些压抑的情感蕴藏其中,后来就唱了:
风在吼
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河西河东高梁熟了
认真听,歌子唱得有味,只是越唱越跑调,现在进行曲不时髦,谁唱?我寻声索人。原来歌唱家是一老者,那人灰白稀疏的头发如衰草任风吹沙弥,瘦小单薄的身躯着一件蓝中山装,眼睑垂吊,双腮垂吊,中山装上的兜大口袋一样地吊着,有些滑稽有些酸沼。我赞道:“老伯功底真好!”
“好什么?”他反映很快,象考我似地这么问。
“共鸣好,音质好!”
“哪里!我只是唱着痛快!”他一转身我才见他左臂下的单拐。他冲我一笑:“指点指点?”便又唱:
我们跨过高山
我们越过海洋
我们的队伍向东方
我听得鼻酸眼热,深深地受了感动,我猜测他一定有着非凡的经历、非凡的坎坷。
天边有颗启明星
启明星落在水中央
我是捞月的汉子呵
大海里撒下一张网
他情深意长地这么唱,唱得很抒情,也很悲伤。“您是对门将军院的吧?”待他停歇了我问,他摇头不语,我沉默不语。后来他走了。走时丢下几句话:“我原是西北野战军文艺工作团的,进军新疆时受伤掉了队,是的,掉了队落了伍,可别掉了队落了伍,我的战友住在对门的院里,我在五路口儿烤白薯!”他走了,一跛一拐地走了。
我踏着露水朝回走时,满脑子全是他的“掉了队落了伍”直到远方喇叭里传来混血儿“溜溜的他哟,他哟我哟”的歌声,我才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