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
——记工人书法家钟森康
刘纪生 苏向东
一个刚过而立之年的青年人,一个过去名不经传的普通工人,递给我们一管笔。这是一支铁笔,近二尺长,拇指般粗细,至少4斤重,手常握的地方,明晃晃的,明显比别的地方细出许多。
掂着这沉甸甸的笔,我们似乎掂出了他迈向书法艺术高峰所负的重荷。
他,省焦化厂的工人钟森康。1974年,在原单位——陕西化肥厂厂会议室举行工人书画展。钟森康进入展室,飞速地转了一圈,渐渐地圆脸拉长,脸先红后紫又转青,眼珠慢慢浮起一团火。猛地,他拉开门,向厂工会办公室奔去。
“为什么不展出我的作品,他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冲着工会主席问。”主席递过一支烟,“你的作品章法也可以,可评委们认为笔力不足,所以……”
“他们懂个屁?”钟森康头一歪,屁股一拍腾腾腾奔了出去。后来他又去了展室,对展出的作品一幅幅地看,渐渐地,心跳了,脸红了。他奔回宿舍,叫醒了一个当车工的哥们,连夜进厂,车好一管铁笔,从此,与笔结下不解之缘。
西安碑林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为此差点被人当贼抓了。那天,他早上进去,揣摸完王羲之的字,又去看怀素的碑,看着看着,突然听人大喝一声:“你干什么?”抬头一看,两个戴袖章的人横眉立眼地奔过来,不容分说,把他推到治安办。
“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千啥。”
“我,我是学书法的……”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治安办才放了他。
钟森康,觉可不睡,饭可不吃,家可以不要,但字是每天非写不可。
“森康,看一下娃,我去洗洗尿布”。妻说。
“你走吧,”钟森康把孩子向床里挪了挪,给孩子外边放个枕头挡着,又走到书桌前,直到一声刺耳的哭叫骤然响起,他才拧回头,只见孩子掉在床下,头上起了包,脸也擦破了。
还有一件事,更令人啼笑皆非。那天,在耀县医院儿科住院部病房外,几个人窃窃私语:“快去看,神经病,白天黑夜坐在地上写?”
“太可怜了,你瞧小腿肚子烂成啥了,也没人管管。”
这里人们说的就是钟森康,只见他衣服脏兮兮的,黑而粗的脸上,络缌胡子和长长的头发连在一起,眼珠上布满血丝,仲开胸坐在水泥地板上,腿旁用茶杯放着清水,手里握着铁笔,不停地在水泥地上写着,写着。头上热汗沿着脸颊淌着,背心和皮肉沾在一起,一群苍绳在小腿跟前嗡嗡叫着,飞来飞去。
“你给娃把药吃了么?”妻子端着饭盒来到他跟着,他抬起头,抱歉地站起来,刚走一步,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妻子过来扶起他一看:“你咋回事,小腿烂成这样子,也不去看看。”
钟森康哭笑不得,儿子患先天性肝硬化、眼斜视、贫血,又跌下几米深的沟里,两个脾摔破,动了手术,花了近千元,自己平时写字用的笔、墨、纸,哪个月不花上几十块,经常连吃饭也是一个烧饼混一顿,哪有钱看病。可也怪自己,儿子住院,自己陪护,非要每天练字不可,这不,人家大夫护士嫌墨臭不让写自己又用清水写,结果蹲在地上,腿肚子被汗水浸烂,开始化脓。
三
钟森康曾发过誓,十年练笔,绝不参加任何展览,任何比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后来,他的文友,偷偷地把他的作品送出去,结果,每次参赛,每次获奖,后来被选中到中国美术馆展出,且送日本展出并出售。去年十二月的一天晚上,四川举行“峨眉杯”全国书法大奖赛,他决定写几幅参加,练到半夜,一出门,狂风夹着泥沙扑面而来,打得他双目难睁。他骑着车子回家,刚到大桥边,一辆卡车亮着两盏贼亮的灯飞驶过来,他眼前一花,车头一拐,只觉身子腾空,头咚地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头炸裂地疼,等他弄清自己是在住院时,非要妻子把他送回家,医院大夫说:“你从六七米高的崖上摔到河床里,差点死了,好好躺着吧!”他说:“参加大赛剩下最后一天了,我不能丢过这机会。”妻子求大夫说:“这人就是这脾气,他要回家就让他回。”就这样,说服了大夫,把他抬回家,放在书桌前,等他缓过劲来,扶起他写完了条幅,妻子替他裱糊好,寄出去了。
当然又获奖了。
“冷静点”,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