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地(散文)
杨牧之
那天,当我看见那片花儿,立时惊讶住了!花儿垦植在一片青草间,紧傍水泥路,花地的上空笼着法桐老槐核桃树的浓荫,浓荫里透一块天光,使太阳得以朗照。
花地不大,比母子床宽些长一些,一律种着同样的小花,太阳光里绽出姹紫嫣红的色彩,呈出一派灿烂来。邻人告诉我,这就是太阳花!
我想这准是她种植的。这些西班牙小楼里的住客多是教书育人的人,比起工厂街坊里的工人,我总觉得他们少了点什么。这里把年节、往来、义气都看得淡。雅得近乎冷漠了。她,也一样。
母亲曾给我讲过她的坎坷:她的丈夫死在文革中,为了表明自己同资产阶级的决裂,她为女儿挑选了一个农民的儿子作丈夫。她女儿曾是妻的同学,温文端庄,同她母亲一样少言语少欢笑。那乘龙快婿我也见过:一米八几的个子,又黑,壮得使人一见就自然想起拳王阿里来。
她极早地起身为花地拔草,又极晚地从三楼一盆一盆地端水浇它。我想,这花地是她唯一的安慰吧?她女儿的一家住在单位里,只有她一人独往独来。她是孤独的。
一天,母亲当着她夸花地花儿真好的时候,她笑了。唇角抖了抖,笑了!
我便激动了许久。是的,我们的国家的确不能再动乱了,我们的人民曾为那些大大小小的动乱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我家住一楼,家里又现成的有皮管子,水笼头上接了,我给花透透地降了一次人工雨。
她知道了。手里捏着一元钱来找我,说这是自来水费,让我收下。为了不弄出事来,不打搅她正常的生活规律,我别无选择。只是这以前再浇水时,我注意浇得少些勤些,尽量不让她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