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脸蛋

冯日乾

电视连续剧《星星知我心》看过已久，但剧中十几个主要人物的影像，却至今深印在记忆里。

这些令人难忘的人物，有眉清目秀的，有长相平常的，也有其貌不扬的。长辈里，有“冬瓜脸”、“蟹壳面”、“缝缝眼”、“老婆嘴”，晚辈里，彬彬是个“翻翻唇”，佩佩是个“豁豁牙”、近视眼。——我用了这么些通常是不中听的字眼，但毫无贬损嫌恶之意。恰恰相反，我觉得彬彬噘着的小嘴，倒是增添了他的童稚的可爱，佩佩的缺牙、近视以及沙哑的童声，越发叫人感到她离娘太早，“老气”过余，心中泛起酸楚，生出同情。而说到为他们姐弟倾注了全部慈爱的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不论其容貌如何，我都会想到那给予寸草弱花以无限温暖的万丈春晖。

但是，不能不为我们的大部分电视作品遗憾。先是坏人一律丑陋，好人一律俊秀，现在是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有一副漂亮的脸蛋，一双好看的眉眼。老太太风韵犹存，小伙子仪表堂堂，女监里的犯人也个个天生丽质（不知这是说明美貌乃是犯罪的“祸水”呢，还是美人犯法理当宽恕）。漂亮是漂亮，但大家都漂亮，象进了美人国，而且漂亮得一个样儿，如一娘所生，分不清西施王嫱，何晏潘岳，岂不成了一片模糊的“漂亮”，漂亮的“模糊”！

为什么千人一面的现象泛滥荧屏，我曾经莫名其妙。后来读了一些为性电影辩护的文章，才恍然有了一个行外人的小悟。据说，对性的渴望是人的天性，那些裸体镜头、“儿童不宜”的影片不是吸引着大量的观众吗？观众爱看就该毫无羞愧地迎合他们的需要，岂能慢条斯理。怪道传奇越传越奇，凶杀越杀越凶，风流也越流越疯，原来是有着明确的指导思想的：只要观众爱看。你追求奇，咱能叫奇侠女独挫千军；你欣赏杀，咱可以活剥人皮大卸八块；你渴望性，咱就向你展示性诱惑性迷乱性癫狂。至于有人爱享眼福（爱瞧漂亮脸蛋肯定也是人的天性喽），好办，中国人多，漂亮脸蛋并不难寻。

有人说：现在的导演们处在票房、艺术、良心等几重问题的包围下，哪一方面都不能叛离。我想大概是的。但假如有时确实不能几全其美，非得有所叛离不可呢？我希望艺术家至少顾及一下艺术上的常识，——要是因为良心到底换不来钞票不能不叛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