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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0年06月19日

陕西工人报第4版 “炼狱”众生相 幽默画 图片新闻 心灵之窗的卫士 夜 图片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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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版
04

“炼狱”众生相

解维汉

我去探访一所戒毒医院。

紧闭的大门,给人一种森严的感觉。小门洞露出半张脸,待验明手续后方才打开一道门缝。我刚挤进去,一个正在散步的人嗖地一下跑过来,要从门缝逃出。铁塔般壮实的守门人一把拦腰抱住,一双铁钳大掌箍碎了他的逃身梦。

一批躁动不安的人的栖身之所——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医生陪我巡视病房。苍白的每一页,都浸透着一段苦涩的记忆。

7号病室,刚住进几个新入院的戒毒者。差不多全是蓬头垢面,衣冠不整,面颊呈现菜色黄,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突然一个瘦高个人倒在地下,涕泪乱流,就地打滚,全身抽搐,那蜷缩的身躯在地板上甩出一个黑色的问号。

2号病室靠窗的床上,坐着一位20多岁的女青年,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乖巧,她疑惑地打量着我们。医生低声告诉我:她丈夫是个修打火机、拉锁的。不知什么时候,她吸毒了,家里靠小本生意攒下的“现代化”,全被她吸空了。丈夫满腹怒气,打过她多少次了,可老毛病偏偏打不掉。于是她便被送到这里。戒了十天不吸了,一出院和哥儿们一搅和,又吸上了。“二进宫”了。将来会不会“三进山城”还很难说。

推开5号病室房门,我吓了一跳。只见右侧一张病床上一个小伙子坐在那里飘飘然地手舞足蹈。床单上有一块补钉,他不住地用手去揭,还大声地喊着,“哎,谁把我的泡拿走了?”身前身后乱找一气。医生说,这个小伙26岁,刚人院,我们给他用了药,他便处于昏迷状态,这是在下意识地表演吸毒动作。他已抽掉几千元了,这次被抓到派出所蹲了6天,后来送到这里强制戒毒。

在同一病室的左侧,一个面色暗黄的吸毒者用药后蜷缩在床上昏睡,床边吊着输液瓶,一位面容白皙的少妇忧伤地陪伴着他。得知她是吸毒者的妻子,我便打听患者的病史。她神情沮丧地告诉我:“他是出租汽车个体户,染上毒瘾后,开车挣的钱不够吸毒,已把一万元抽光了。自吸毒后他身子很懒,啥活也不干,脾气还变得很躁。他也悔恨自己,可身不由己。这段扫‘六害’,他很害怕,成天晚上做恶梦,前天他在商店买了几片速可眠,想自己戒毒,睡到半夜,手脚冰凉,像傻子一样,我怕出事,就把他送这儿来了。”

当我们回到医师办公室时,里边已坐着一个男人,原来是刚才要逃出大门的年轻人。他急切地找医生说要出院,说是:“在这儿我憋得慌,一天也呆不下去。”医生严肃地说:“你的治疗期还没有结束,我们要对每个戒毒者负责。下次不许再跑了!”

这位细心的医师拿出一份自己作的吸毒者状况调查。对201名吸毒者的学历、年龄、职业、吸毒史、吸毒经费进行过详尽的统计,调查结果表明:目前吸毒者的特征是:青年占多数;文化程度低的人占多数;经济收入高的个体户占多数;因猎奇而坠入深渊的占多数。

他摊开一摞戒毒者的病历卡。于是我便看到了一个个吸毒者从四面八方滑入泥淖的清晰轨迹。祁某,原来是一家个体摩托车修理部的经理,干了两年,挣了12万元,吸毒两年后,将12万元花得精光。他感到害怕,便主动走进医院戒毒。来之前,他先在家美美地吸了一顿,把瘾过足,身上还偷偷藏着一包大烟,生怕实在熬不过时救救急。入院后一用药,他烟瘾发了,象囚在铁笼中的狮子,挣开了病床上的牛皮保护带,急得大喊大叫,用头乱撞墙,头皮被撞得血呼呼的。后来医生给他用了镇静药,他一觉睡醒已是入院第6天了,感到全身疲乏无力,七天后即能下地,十天后他出了院再没吸过毒。

还有一位焦某,吸毒一年,身体消瘦了10公斤,家里人对他意见很大,以往来往亲密的朋友也都躲着他,唯恐他开口借钱,后来还是他的女朋友把他送进戒毒医院的。不幸有一天晚上从床上跌下,使右下腿神经损伤。这以后他过得很苦,既有烟瘾的骚扰,又有皮肉的疼痛,一个多月后出院戒毒成功,一见别人抽就发恶心反胃。

在戒毒医院的见闻使我想起了十四世纪初期意大利著名诗人但丁的名著《神曲》中,向人们展示的那座神秘的炼狱。炼狱仅次于地狱,住着生前罪孽较轻的人,以骄、妒、怒、惰、贪、食、色七种罪过,分别在忏悔,经过净火烧炼即可升人天堂。

戒毒医院何尝不是另一座“炼狱”!这些形形色色被恶魔缠绕的吸毒者,在生理和心理都出现惊人的畸变后,走进这座炼狱里经受“三昧真火”的烧烤,以求彻底脱胎换骨。1989年后5个月内,西安市摸底登记的6477名吸毒者,有1959人在戒毒医院、戒烟所或学习班戒了毒。

当愚昧充任卫士时,罪恶永远会长驱直入。当我们为那些面黄肌瘦、病体孱弱的吸毒者举火驱魔时,发现低下的思想文化素质才是真正的恶魔。

为了不使国人重演历史悲剧,我们实在有责任大声疾呼。 (插图 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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