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路（小说）

●张守明

“歇会吧！”班长刘建生话没落点，大伙一丢工具，就横七竖八把自己随便扔在路边的泥浆地上。张斌微微一顿，随之拔出夹在石缝里的镐拄在手里。腰酸疼得似乎和上半身分离了，他想让镐撑着直会儿。

雨仍在不紧不慢无声无息地下着。这会子没一辆车过，周围死一般沉寂。好半天，张斌听见有人开始喘气，急促地仿佛要把这十几天积攒的疲劳一下子全吐干净。张斌仄眼往身后望了望：七个人，象七根树桩卧在泥地里，各色衣服一律被泥浆统一成了酱黄。“唉！十几天过来实在是太累了！”张斌暗暗叹了口气。哎呀！脑仁咋这么疼？锥子扎似地。张斌只觉得脑里轰隆轰隆响，眼前蜂似的小星星乱蹦。他摇晃了几下，赶紧稳住了。“坐会兴许会好些。”张斌把镐往旁边一靠，一脱湿漉漉的手套，见手套上血浸了红红一片。原来，手指不知啥时被镐把挤破了。张斌警觉地往四下望了望，迅速掏出另一只手套换上。他，不想让大伙看见。

偎着刘建生坐下，张斌想抽根烟解解乏，一抓却是一把散了伙溜湿的烟丝。他朝刘建生一摆，刘建生挤一朵苦笑，摇了摇头。张斌抿了抿干渴的嘴唇，目光透过细细的雨帘无意间落在了他刚才用镐头撬出的那块尖石上。他记得就在昨天，一辆四川大轿车经过这里，司机一走神，车轮在这块尖石上一颠，一个偎在母亲怀里的小孩的头，一下子撞到了窗玻璃上，那个哭哟！让他揪心让他脸红。想到这，张斌倏地一下抬起身，趔趔趄趄往那块尖石晃去……。

镐一点一点抠着尖石。啊！出来了！张斌长长出了一口气。嗡嗡！什么声音？职业的敏感告诉他：是趟班车！他连忙一边搬过石头，一边往浅浅的坑里拱土。车，在他身边略一停顿，又起动了。就在张斌抬头的一霎间，他发现车上的人们正在朝他微笑，有个干部模样的老同志还朝他点头。张斌觉得手心擦破的地方腾地一热，鼻子也酸溜溜地。司机轻快地掀了几声笛，车转过了弯道。他默默目送着远去的车，猛地一扭身，勾头钻进了迎面而来的蒙蒙雨雾中。

点评

筑路工人的生活似乎很单调，修路是他们唯一的工作。当“腰酸得几乎和上身分离了”的张斌和大伙儿一样“横七竖八地把自己扔在泥浆里”的时候，当他连抽烟的权利也被连绵的阴雨剥夺了而且手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的时候，他想了些什么？他想的是别让同伴看见自己受了伤，还想到那一块伤了乘客的尖石头。于是他“趔趔趄趄地往那块尖石晃去”。

这是一篇难得的小说，仅仅800字的容量却作了大量的心理描写，而且给人一种真实和激奋。但愿新作者们都能认真读一读《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