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散文)
朱增耀
一个落日余辉的黄昏,我发现了我对夕阳的淡漠。
父母亲离退休后,不甘岑寂。先是母亲在小小阳台上营造起一个绿茵茵地花圃,当蓝天上第一丝春风拂过的时候,就可听到花盆里绿色生命怦、怦地搏动声。当太阳刚扭正一下身躯,花蕾就豁露出来了。从季春开始,艳丽和质朴,热烈和淡雅,雍容和清瘦一古脑涌上枝头,要交替竞放到仲冬末方可罢休。父亲见了,手也痒起来,母亲说:“伺花要费心费力呢,你作不来,就养只鸟吧。”可我从心里不赞成,总感觉那浸透了遗老阔少的俗气。坐了一辈子办公室的父亲,提着鸟笼子上街上去溜达?我真想象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样子。
不几月,母亲就张罗我上鸟市去买鸟。我推说养鸟也不是件易事,只借了只麻鸟让父亲对付。谁知父亲对鸟显示出的亲昵和体贴令人吃惊。除了供它足以尽情糟踏的谷物外,香蕉、苹果、西瓜都成了鸟的笼中餐。一个毛茸茸的小生灵挂在阳台上,又怕风吹又怕雨淋,天热怕把它热着,一天不知要挪几个地方,黎明即起,挂起鸟笼,一边用嘴发出模拟的鸟叫声,一边聆听鸟的鸣唱,一派悠然的神情荡漾在脸上。
转眼半年过去,麻鸟还给了主人,父亲却恍若失去宝物似地坐立不安。母亲又再三催促我去买鸟,我却一直拖延着。那天回家,忽然听到阳台上传来一阵啁啾声,却见一只鸟笼高挂在阳台上,原来是一对虎皮鹦鹉。父亲正呆呆地立着傻看哩。我不觉有些愧。
一天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黄色的鹦鹉落在鸟笼上,竟不肯走。我用手毫不费力的逮了它,装进另一个鸟笼。几天后,它变得焦躁起来。父亲便嘱咐我尽早再去配一只。我暗笑父亲太认真,把他的嘱咐便没有往心里去。
那天进城办事,路过鸟市,蓦然记起父亲的话,急切切配了只鸟匆匆赶回家。不料那只多情的鹦鹉忍受不了孤寂的折磨,已啄破竹蔑,冲出樊笼了。我想,如果当初及时配一只回来,这一对鸟又会给父亲带来多少欢乐,多少遐想呢?我么一想,我握着这只新买的鸟不知如何是好了。父亲却说:“把它放了吧,孤单的鸟迟早是要飞走的。”不知怎的,我没有表现出一点犹豫,随即照父亲的话去做,把鸟放飞上蓝天。
鸟飞去了。我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安宁。母亲和父亲都已到暮年了,却对生活追求得如此火热。他们象太阳一样,照耀我成长成一个大人,当这夕阳将要落山之际,我却淡漠了他们,没有给他们一份应有的报答,为人子女,我怎能不惭愧呢?
呵,夕阳。这人生的最后光芒,最终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