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打“票车”的人

（报告文学）　吴友伦

深山血案

入冬的大巴山巅，已是寒气浸入，肆虐的山风吹得树上的叶儿纷纷凋落，旷寂的山野不由得增添了许多阴郁的情调。透过雾霭，只有那隐约可见的川陕公路，倒还给人一些生机……

在一处公路弯道里侧的崖上，半蹲着一个青年人，只见他中等身材，上着浅黄色皮夹克，一副城里人装束，嘴里燃着半截香烟，圆溜溜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巫溪通往镇坪的公路。

突然，巫溪方向的公路上传来马达轰鸣声，青年人嘴角微微动了动，消瘦的脸庞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杀机……

马达的轰鸣声冲破了山里的雾气，一辆小型面包客车由远及近，青年人猛地甩掉嘴角的烟头，弯腰抓起胯下的猎枪……。

公路上，青年司机张家生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他明白：车内还有27名旅客容不得半点马虎。然而，善良的张家生万万想不到，死神已将地狱之门悄悄向他打开。

“砰”，随着一声激烈的枪声，几颗带着火星的铁珠击穿车窗玻璃，直射张家生的胸部……。

昏昏欲睡的旅客们从枪声中惊醒，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车停了。张家生胸部正汨汩冒着鲜血。

车内顿时乱作一团，首先下车的几位旅客四下环视，只见崖上一个着浅黄色皮夹克的青年人已转身向树林里钻去，瞬间便消失在茫茫林海里……。

时间：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三日九时三十分，地点：陕西省镇坪县瓦子坪乡川陕公路观音山路段。

现场，惊骇未定

上午10时许，镇坪县公安局接到案情报告，主持工作的副局长陶克阳、政委张友能深感案情重大，果断命令组织警力，火速奔赴现场。

现场，小客车头北尾南，前车轮距崖边不足二尺，站在崖边，一眼望不见底。死者张家生扑倒在方向盘上，车内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路面上，已凝固结块。

刚刚经过一场惊吓的旅客们，望着险些掉进深崖的小客车，直吓得脸发白，话语中总带着颤音：

“凶手一米六左右，面部未看清，上穿浅黄色夹克。”

旅客们仅能提供这些。

次日早，安康地区公安处主管刑侦的刘大明副处长带领10多名干警兼程1200余里赶赴现场，再次详细勘察了现场。

法医鉴定，受害人系一直径4毫米的铁丸击中胸部穿透肺动脉，致急性失血休克死亡。

技术人员现场勘察后初步推断案情性质：案犯很可能与司机有个人恩怨，以报复杀人为目的；也有可能以制造重大惨祸扰乱治安为目的。

以刘大明为总指挥，陶克阳、王继安为责任组长，地、县两级20名干警组成的“11.3”特大杀人案侦破组迅速成立。

一张无形的法网，在大巴山巅迅速撒开……。

神秘的采购员

11月5日上午，一路调查人员在距现场10多里地的鸡兴岭走访时，据路边开食堂的老板邓福财提供：11月1日傍晚，有一身背猎枪，上穿黄色皮夹克的青年人到他店里吃过一次饭，11月2日天快黑时，此人又来吃了一顿饭。

“背枪的人有多大年龄？”得知情况后，王继安带领侦察人员火速赶到邓的店内。

“约摸二十六、七岁，浓眉毛，长头发，蓄八字胡，身高接近一米七，脚穿一双平底鞋。”

“青年人是干啥的？”

“那青年人一进店，就吆喝着要吃的，吃完饭就匆匆走了。第二天傍晚又来吃饭，我试探问他是做什么的？青年人一边吃，一边回答是采购药材的。以前我也做过贩药材生意，我一上劲就多和他拉扯了几句。后来，他准备走，我问他在哪儿工作，青年人没答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本本，原来是个工作证，上面有他的照片，单位是陕西省宁陕县药材公司采购员。”

“叫什么名字？”

“工作证上填的是李云辉。”

“说话口音？”

“既不象湖北竹溪、竹山人，又不象四川城口、云阳、巫溪人，更不是镇坪口音，南腔北调的。”

当晚，宁陕县公安局反馈：查无此人。罪犯伪造了证件。

谁是李云辉？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陶克阳、张向平带领40多名公安、武警战士开始清查旅店。凌晨2时，清店人员在镇坪县招待所登记簿上发现一名叫李云辉的旅客10月21至26日住宿登记。服务员回忆：自称李云辉的人与县城开食堂一姓丁的人有过几次来往。侦察人员连夜找到了开食堂的丁义辉，据丁提供：一月前他开张时，一个名叫李云辉的人自称与他是汉阴老乡，与来镇坪县做生意的巫溪县龙泉乡李光友一同特来祝贺，此后相互往来过几次，但李云辉究竟是什么地方人，干什么的，他也闹不清楚。

找到李光友，李光友供认李云辉系一惯盗，他先后数次帮李云辉廉价销售被面、手表和大量衣物；同时，李光友还提供李云辉与县城一理发的女人关系暖昧。办案人员找到这位理发的女人，从其店内查获一张李云辉的半身像片，经邓福财辨认，这就是那个吃饭的小伙子。

6号上午，办案人员持翻拍扩印的照片赶到汉阴县公安局，经查阅犯罪资料档案，很快确认自称李云辉的人真名李明富，汉阴县蒲溪区双堰乡双堰村人，1986年拐卖人口犯罪被四川省万源县法院处刑4年，因多次脱逃，被四川达县劳改支队加刑4年，去年11月5日夜从禁闭室再次逃脱，流窜作案……。

旋即，一张张缉捕李犯的通缉令迅速传真到鄂、川、陕毗邻县市公安局……。

追捕在大巴山巅

电波在载送通缉令的同时，王继安、陶克阳、马仁龙、马明华、张向平、杨卫芳等人带领的6路人马也分头沿巫溪、竹溪、竹山、乌龙、城口、龙泉6个方向搜索迂迥追击。

不断有消息传到：

穷凶极恶的李犯在巫溪露头……

李犯在土城乡强奸一放羊姑娘……

李犯被群众追赶……

李犯打伤群众逃进山林；

一连几天，李犯嚣张的踪迹更激起专案人员义愤。

“各路人马收网合围，注意发动群众，通报案犯特征，决不能让犯罪分子逃出大巴山”。坐阵指挥的杨德民处长发布最后命令。

七天过去了，李犯踪迹未见。

焦虑、失眠伴着王继安又度过了一个通宵。罪犯胆大妄为，富有反侦察经验，会不会折身向镇坪方向潜逃？

又一批得力干警加强了通往镇坪方向各个要道口的“封锁”。

罪犯的“聪明”误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14日傍晚7时，一个黑影象幽灵似地贼头贼脑地闪进了曙坪乡新院村路边一个体食堂：来人长头发，蓬头垢面，慌张的眸子四下观望。

“快给我煮一斤面条，我有急事赶路。”来人屁股未坐定，就急切地要吃喝。

“这不正是公安局要逮的杀人犯吗？”细心的店主一边佯装热情，一边暗暗差人给公安局报告。

顷刻间，警车载着张友能、于林等10多名干警全速奔向曙坪。

离罪犯吃饭的食堂尚有两里地，干警们跳下警车，跑步向前……

八时整，正当李犯手捧香喷喷的面条狼吞虎咽时，威武的公安人员如从天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等李犯反应，“咔嚓”一声，两名干警一跃而上，冰凉的手铐已牢牢地锁上那双血腥的手。

审讯室里，这个越狱逃犯不得不供认：“脱逃后，我流窜四川、湖北、陕西、河南一些地市，靠盗窃为生计。后来，我选中了镇坪这个山高人少的山城作为栖息地。今年10月上旬的一天，我在巫溪盗窃作案后，乘坐张家生的面包车返回镇坪。因未买票，张家生当众对我侮辱，连打我几个耳光，并将我丢在观音山上。我发誓非报此仇，准备了猎枪，冒着零下1度的寒冷，在观音山上守伏两天……”。

押走李犯，已是夜深人静。王科长迈步走出审讯室，他取下头顶的大盖帽。月光下，国徽上镶嵌的麦穗图案犹如一枚发亮的钻石，银光闪闪，望着那宁静的山城，他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题图插图　积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