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之死——解不开的历史之谜

1936年6月18日夜晚，无产阶级文学的创始人马克西姆·高尔基熄灭了自己的生命。

半个世纪以来，关于这位文豪的死因，一直众说纷纭。西方一些研究者普遍怀疑高尔基是非正常死亡。典型的是《大英百科全书》。该书在“高尔基”条目中写道：“高尔基的死因是一个谜。1936年他在医疗中突然死去，他是不是自然死亡现在还不得而知。在1938年对布哈林和其他人的审讯中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在审讯中，他们承认了高尔基是右翼分子和托洛茨基分子集团反苏阴谋的牺牲品。在被告人中有前警察首脑亚戈达，他供认指使暗杀了高尔基。一些西方作家猜测高尔基是死于斯大林的指令，因为他后来已被约瑟夫·斯大林所厌恶。但是除了指出惯于指控别人干了他自己的阴谋以此来陷害他人是斯大林的擅长外，没有提出任何证据。”

近年来，从高尔基的故乡也传出了各种猜测，普遍认为高尔基的死因是前苏联历史上的“空白点”。

1936年6月6日，《真理报》刊出了《关于阿·马·高尔基患病的公告》。《公告》称，6月1日，作家“患严重感冒，后转为肺炎和心脏衰竭”，他正处在列文大夫和朗格教授的的医护之下。

高尔基去世后，联共（布）中央和苏联人民委员会联合发出讣告，《真理报》还登载了关于作家生病和死亡的医疗结论和对尸体解剖记录的鉴定。解剖是在哥尔克寓所由著名病理解剖专家达维多夫斯基做的，参加医疗的大夫在场。鉴定中提到：“左肺下部严重发炎，使心肺剧烈扩张，并停止活动，最后导致阿·马·高尔基的死亡。”当时，对高尔基自然死亡的结论谁也没有提出怀疑。

但是，只隔半年，一切都变了。1937年3月，布哈林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叛国、搞破坏和谋杀”，被判处死刑。布哈林的“罪行”之一，就是谋杀高尔基。在法庭上指控右派托洛茨基集团，通过内务人民委员亚戈达指使医生对高尔基进行错误治疗，害死这位无产阶级作家。这就否定了高尔基自然死亡的结论。《联共（布）党史简明教材》以及此后在苏联出版的所有政治读物、历史教材、文学史著作中，都认定高尔基死于托洛茨基一布哈林反革命集团之手。

就这样，高尔基被谋害之说，在苏联整整持续了50年。

1988年，许多斯大林时代的历史积案被彻底推倒。这年2月，苏联最高法院宣布当年对这一案件的调查组粗暴破坏了社会主义法制，伪造证词，用不能允许的方法向被告人取得口供。有关的专门委员会根据当年医疗鉴定，还作出结论，认为医生对高尔基的诊断和治疗都是正确的。因此布哈林等人，包括被指控“进行错误治疗，谋害高尔基”的医生们，都获得平反。

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官方隆重宣布的新结论并没有堵住所有人的嘴。近年来，有关高尔基死因的各种说法，仍在流传。

1988年第45期《俄罗斯文学报》上，刊出安楞科娃的一篇文章《马克西姆·高尔基》。文章说，曾为高尔基治病的普列特涅夫教授在1937年因被指控对高尔基进行“错误治疗”而判死刑，后减为25年有期徒刑，囚禁于北冰洋岸边苦寒地带的沃尔库特集中营。几年之后兼作集中营医生。1948年，他遇到一个名叫布列基达·盖尔兰德的德裔女囚，后者不久成为他的医助。他们共同工作数月以后，相互建立起信任，便把高尔基死亡的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助手。他说：“我们替高尔基治的是心脏病，但他所受的痛苦，与其说是肉体上的，倒不如说是精神上的：他不断以自我谴责来折磨自己，他在苏联已呼吸不到一口自由空气了。因此，急切想回到他曾经养过病的意大利去。但克里姆林宫的主宰者最害怕这位著名作家公开发表言论来反对其体制，所以就施出其谋杀的惯伎。他们将一合巧克力糖放在高尔基的床头柜上。高尔基喜欢用食品来招待客人，他将巧克力糖拿给两位照料他的卫生员吃，自己也吃了一块。1小时后，3人胃部开始疼痛；再过1小时，死神已来临。立即进行了尸体解剖。结果如何呢？3人全部中毒而死。我们，医生们全部缄口不言。即使在克里姆林宫炮制出关于高尔基之死的弥天大谎之后，我们也畏于自辩。然而，沉默并未使我们得救。莫斯科谣言纷传，人们窃窃私语：高尔基被‘索索’毒死了。斯大林对这一传闻极为不快，认为必须转移群众视线，另找替罪羊。这样医生们便被指控毒害高尔基而被投入监狱。医生和他无故无仇，为何要毒害他？此后不久，普列特涅夫病死于集中营，盖尔兰德幸而获释。”于是，高尔基之死的第3种说法终于为世人所知。

后来有人撰文指出，根据有关资料确认，普列特涅夫大夫在1941年就被枪决。因此他不可能在1948年把高尔基被毒害致死一事告知盖尔兰德。另据高尔基的孙女，现在高尔基博物馆工作的码尔法·马克西莫夫娜·彼什科娃称：“爷爷不喜欢吃这种糖。他总是把巧克力糖慷慨地分给孙女们。”

最近，在《星火》杂志刊出了柯斯切科夫的长文《幸福的梦幻》。文章最后部分提出了高尔基死于斯大林毒手的新说法。在高尔基逝世前几年，“有证据说明，高尔基想把一切告诉西欧的知识分子，让他们注意俄国的悲剧。他迫不及待地要他的法国朋友来到这儿和他见面。他发出了电报……高尔基的死和纪德及阿拉贡来莫斯科的日子碰到一起。他和他们见面已不可能。他们的来到是不是加速了作家的死亡？阿拉贡本人也不排除这种说法。他在1965年写的长篇小说《杀害》中，以斯大林统治下的莫斯科为背景，描写了高尔基的死。现在我们已经了解到1937—1938年审判的全部虚伪性。但高尔基的秘书克留奇科夫的供词中难道没有哪怕是丝毫的真实性？他曾供出，1936年5月，亚戈达催促他赶紧毒死高尔基。亚戈达的催促和纪德、阿拉贡即将来访有无联系？高尔基在西欧知识分子中威望是很高的。斯大林难道不怕作家冲出黄金笼，重新发出海燕的喊声？最近苏联报刊公布了证明高尔基自然死亡的医学方面的根据。对此我们不准备反驳。但高尔基死亡的情况留下了许多疑点。现在提出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解剖高尔基的尸体要在哥尔克，在别墅中，而不在医院？谁需要这么仓促地进行解剖？……”

在这里，柯斯切科夫只是提出怀疑。至于高尔基真正的死因仍然是一团迷雾。

（徐有张荐自《高尔基晚节及其他》）

（陈寿明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