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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3年03月27日
第3版
03

山沟,有一群老“铁”

李向林

在陕西汽车厂这条山沟的最里头,有个不大的厂房,离这大老远,就能听见轰鸣作响,这儿就是锻造间。锻工又叫铁匠,在三百六十行里算“苦力”,脏、累、热、险、吵全占了。就这么个行当,练活的却是一群的老工人。

(A)锻造间有个小锤班,全班6个人。三个1968年入厂的。一个1970年入厂的。另外两位稍年轻点,也在这儿练了18年了,其中一位还是女同胞。全班平均年龄41岁。

“小锤班”用着两台锤,虽然有个“小”字,可这锤头加锤杆放到秤上,一副250公斤,另一副400公斤。锻打的铁块通常都是几十斤。

这里,烘炉喷着火舌;汽锤和鼓风机冲着你的耳朵一起吼叫。干活的手握火钳,夹着红铁在锤下不停点儿地翻个儿;无论冬夏,身上就挡着一层单帆布服,前身满是黑油和火洞,后身全是汗渍。随着汽锤的起落,地面颤抖,人站在那震得腿发软。胆小的人看锻工练活儿,只能离着八丈远,不敢近前。

(B)自打一建厂,锻工在陕汽就20来人。20多年调走了不少,也新来了不少,新来的干几年又走了,留下的就剩了14个,大部分都是老的。咱这小锤班,就全是老工人了。

“人上岁数了,不像年轻人那么讲究了。脏就脏吧,苦就苦吧,不出名就不出名吧。给陕汽卖了二十多年块儿,没图什么。如今还在乎吗?”这是扯闲。

真干起活来,这帮老“铁”可了不得。铁块子一塞就是满满一炉膛,生怕烧少了不够打。红铁一钩出,抢着抄钳子,生怕累着别人。您说,干这路活儿哪有不换个拨儿、喘口气儿,直直腰的?可他们站在旁边就着急。干脆,六个人开两台锤,三人一台,一个开锤,一个掌钳,一个打下手。打下手的恨不得长四只手,抄家伙用两只手还真忙不过来。没人看火递活儿,掌钳的就自己来回跑,跑慢了不行,要不怎么叫“趁热打铁”呢。

干活,够玩命的。您再看干完活儿,套着脏帆布服往椅子上一歪,光剩抽烟的力气了,连洗澡换衣服都懒得挪步。

这行当干久了,难免落点腰腿病,谁都知道端着红铁干活烤人,可没人敢吹风扇,身子骨毕竟不能跟年轻人比了。

(C)刚建厂那会儿,山沟里有一条大标语,因为把“抢”字误写成“抡”,就成了“拼死拼活抡三线”。那会儿,朱德欣就在锻工,今年已经46岁了,在全班岁数最大。

朱德欣的爱人在成都,两地生活将近20年了,现在他还和年轻人挤在单身宿舍。他讲话:“不是说‘拼死拼活抡三线’吗,咱这把老骨头,就打算彻底‘抡’给这山沟了。”

老朱管开锤,这开锤可不比开汽车松心,“开锤的捏着掌钳的命”,哪怕一锤收不住,红铁就照太阳穴飞过来,锤头一挤偏,钳子把就能扎进肚皮。说说笑笑是为图个开心,可一握住锤把子,您再瞧,俨然一个战场上的军人,眼不眨,神不离。掌钳的放心在锤底下练,这锤就跟明白你的心思似的,轻、重、缓、急一锤锤恰到好处。

马年声进厂24年了,头发已经花白。刚学徒那阵子,玩过不少机床,可后来干上锻工。如今呢,他的徒弟们一个个都躲开这行了,可他还在锤上练呢。冠冕堂皇的话一句没有,讲直话,他可厉害。也难怪,眼看着‘拼死拼活’到今天,陕汽还背着个亏损,既无权又无地位的普通工人,说出话来能好听吗?

牢骚话有,形象也不讲究。帆布服扣子掉了,弄根铁丝一拧。皮鞋带烧断了,干脆不系,崩进氧化碴,连鞋一脚甩出去,省得来不及脱。就这,也没躲过挨烫。有一次氧化碴溅进鞋里,两下没甩出去,他一脚伸到水槽里,脚还是烫了一大块。感染了。可炉上的活正紧,少一个人就搭不起这台“戏”。老马楞是一天也没休息,一瘸一拐地抄着钳子练活儿。一直坚持下来。

吕满月在这个班当头儿,他也进厂24年了,他讲话:“干活是工人的本份,当年‘抡’三线那么玩命,咱也没计较过,现在还有什么奢望?20多年都扛过来了,不差这几年的事儿了。厂里不是要扭亏吗?咱还得在底下给撑着台。也不是为了谁,就是凭着良心干活”。吕满月干活儿是急性子,安排任务不顾情面。跟他一块干活,您别打算慢慢悠着,也不好意思躲一边操练他一个人。

(D)锻工考核工时按吨位。小锤上的活儿难歪顾,吨位小,玩命练半天不显数,要想完成工时,全凭拼体力,耗功夫。

打刀坯本来就够腻歪人了,小锤班的老“铁”们还偏偏使用下脚料。今年,车间主任觉着汽割厚钢板的下脚料扔掉可惜,想利用起来,为厂里节约点圆钢。汽割料头儿形状不整,端面参差,剁棱角去毛刺就得多烧好几火,钳子也不好夹,更别想挣工时了。

车间主任跟小锤班商量。老铁们还是当年创业的那股心思。 

“没得说,咱们干!厂里不是穷吗?省一点是一点儿。但愿咱厂在其它地方也别糟踏!”

几年来,小锤班子人均月完成工时都超额一倍以上,您说,这帮老铁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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