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子坪的诗意
朱龙蛟
久居都市,对万头攒动的浩荡人群和车辆喧嚣,总有一种驱不散的嫌恶和瞀乱感。所幸我蛰居城东一隅,东行可抵白鹿原,西退数百米即临浐水,虽说是秃山瘦水,醉翁之意也算是在山水之间了。
上月接到报社寄来的会议通知,西安的天气便跟着趁火打劫,一如深沪的股市,将气温炒得一日比一日火爆。于是,那个未知的秦岭深处的菜子坪,腾地一下在我心中变得美丽壮阔起来,渐次成为一个挡不住的诱惑。
六月好季节,阳光纷披出无数的痴迷和想往。当我们乘车驶进山口,绵亘群山像画卷一样在车轮下逐一翻开的时候,心中的烦躁也蓦然由黄变绿,变得葱郁悦目,青翠欲滴起来。这绿,带着梦的颜色路转峰回,起伏逶迤走向大山深处,走向宁西林业局这片拙秀万方,诗趣遍野的繁茂沃土。
看见菜子坪的第一眼,心就怦然而动。这个秦岭腹地不大的小山坳,实在是储满了秦岭太多的旖旎。这里满目都是绿的山,绿的水,绿的清爽,绿的寒意。美,首先颤抖了我,继尔,让我的灵感光明磊落地出壳。我们一行人和嵯峨绵延的秦岭像宋词一样排列成简洁的长短句,在燃烧了一天的太阳被山头撞成红霞满天的时候,一并沉浸在温馨而古典的阳光里。到处都是鲜活灵动的诗,到处是真切透明的画,所有情感全都悄然丝丝潜入这幅其大无比的自然风景。
宁西林业局第二招待所建在绿色如茵的缓坡上,在这里正好默对山野间涌动的无垠的景致。伐木工人的柳条帽像鸽子一样在林中扑闪忽现;泾渭分明的绿色植物带像对仗工整的律诗,气势磅礴地写满了山头。在这里眺望炊烟,侧目山泉,听百鸟鸣啭,可尽得天籁。宁西局党办马主任告诉我,菜子坪一片好山好水,只可惜养在深山人未识。眼下林业局正着手将其筹建成规模宏大的森林公园,意在给世人提供一个夏季旅游避暑的好去处,让更多的人认识菜子坪。
的确,菜子坪需要让世人了解的东西太多了。
在十八里苗圃,我见到了罗工程师。这位饱经风霜,眷恋林区的科技工作者,看上去身上已脱尽了人们印象中知识分子所特有的一切斯文。他是凡人,却创造了神话。由他一手培育的奥地利铁杉,如今已在苗圃里生根吐翠,在全世界首开人工培育铁杉之先河。
一群放学的孩子向我走来,嬉闹着纵跃过几道小溪向一片简陋的木屋奔去。他们是宁西林业工人的传人,父母像种植云杉一样将他们播育在秦岭里。我久久注视着这些孩子,他们已经接受了秦岭大山的陶冶,不像城市孩子鲜艳如花,娇嫩如蕊,自小粗犷质朴,倒是愈发接近大自然了。他们父母后来对我说,进了深山林区,他们的子女怕也再走不出这个山坳。
菜子坪依旧诗趣盎然;秦岭山依旧风光无限。这山太美,不需要典故;这山太秀,秀丽得令人揪心。那是一种廓大而近乎悲壮的美丽,那是一组豪迈而无需标点的奉献者写就的晶莹诗行!
起风了。
远方,一种悠悠的廓远的声息在鼓荡,在响。那是马锯啃噬秦岭冷杉的声音,张弛有序的伐木歌悠扬地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