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比我大八岁

何晓娟/文

我有一个比我大八岁的丈夫。他一无金钱二无地位。个头尚可相貌平平。是一家集体小厂的司炉工。因此我开玩笑说：“咱俩的姻缘时势造就，历史赐给我一个患难与共大我八岁的夫君”。他笑曰：“然也，然也，我妻实乃历史所赐也！”

我们初识在一九七七年深秋。那时往昔的恋人因我家有“政治问题”与我分道扬镳了。遭受失恋痛苦的我冷不丁撞上了急于择偶的他。当他得知我的处境后说：“我爱你，不管其他。”其高尚的行为博得家人的一致赞同。可怜巴巴的灰姑娘就这样屈就于他草筑的暖巢。

虽如是说，可我却庆幸历史为我选对了。

新婚蜜月，我因口腔发炎用药过敏，脸肿得象个“盆子”，五官丑得不堪人目。一向以“容貌俊美”而自诩的我，此刻深感对不起夫君，对不起观众。愤愤然，报怨上帝无眼让新娘变成“丑八怪”。悲悲然，担心新郎嫌弃使蜜月大煞风景。真是丑人多做怪，我整天双手掩面，不听他的开导劝慰，拒绝他的精心照顾。他似乎早已猜透我的心思。一日，趁我不防，猛然搬开我的双手，疯狂地在这张不堪入目的肿脸上吻起来。继而又风趣地说：“你看，上帝多恩慈，新婚蜜月赐给我一个新娘两张脸谱，让我一饱眼福。你说，谁能象我这样有眼福呢？”一句话说得我心里滚烫热泪盈眶，忽得起身搂住他那粗粗的脖颈，动情地说：“大哥，谢谢，谢谢你给了我这如夫如兄的爱……”

我口硬心软，脾气有点急躁，也许是在塞外草原喊唱过牧歌，哭演过白毛女的缘故。一烦了、累了、不顺了，总想哭喊，目标只有他。劈头盖脸，愈闹愈凶。可他从不同我较真儿，每次都能以他那宽容、歉意、诚恳的劝慰熄灭我的怒火，抹去我的泪水。有时，我会因“适度”的无理取闹下不了台阶，而他总是主动扳过我僵硬的肩膀，把我拥在他温暖而厚实的胸前，让我抽泣而又怀着些许内疚与自责，些许满足与胜利。婚后我们搬过三次家，每到一处邻居都夸我的丈夫脾气好。我反思许久才明白，这一定是“鸡犬之声”相闻，他们把我看成“河东吼”对我丈夫深表同情呢。真正冤枉，我喊归喊，闹归闹，但总是边喊边闹边干活，而他呢？充其量就是会“哄骗”我，息事宁人从中得利。

在商品热潮的冲击下，最使我困惑不已又黯然伤神且念想切切的莫过一个“钱”字。物价飞涨，孩子上学，单位人股，集资建房等等一切都离不了钱、钱、钱！我们都属工薪阶层且单位效益也不好。有时他还开不出工资。面临着日益危机的家庭经济，我常报怨他无能，不会下海捉鱼。他却自慰解嘲地说：“谁说我不会下海捉鱼？十五年前我就下海捉到了你这条令人羡慕的‘美人鱼’。”他的幽默与诙谐使我哭笑不得。我真佩服他竟能在众人跃人大海大显其能的今天，却安然地保持着一份明智，一份爽直。不知他真的无能还是在坐等良机？

我们结婚15年了，儿子也上初二了。虽然日子一直过得清贫，但我觉得精神上却很温暖很富足。内心也从未感到压抑。这一切都是丈夫用他的智慧与豁达、风趣与幽默尤其是用他大我八岁的耐心与宽容给予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