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大堂敢撒尿

□文?图/王震学

照片是历史的见证人。

每看见30多年前我给陈毅元帅抓拍下这张和小藏胞在一起的留念，（见图）他那曾对哨兵说过的这句：“……今后再要碰上这样的事情，一是态度要和蔼，二是讲话时声音要轻点，他一个小小娃娃家懂个啥？莫得讲你在我帐外撒尿，即使到了那‘明境高悬’的老爷大堂上，也敢就地撒尿呢。”的亲切话语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1956年4月（藏历火猴年3月）的一天，我作为一名驻陕公安某部的警卫战士兼随军宣传员，有幸和战友们担负了护送“我是京华西行使，驱车飞驰数万里”　（见《陈毅诗词选集》17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赴藏参加庆祝西藏自治区筹备委员会成立大会的警卫任务。

一天下午，代表团来到了茫茫草原戈壁滩的兵站宿营地。

雪白的“帐篷城市”在荒凉无垠的草原上拔地而起。接着，不知疲劳的随团中央民族歌舞团的演奏员们弹起了心爱的冬不拉。悠扬悦耳的琴声，象一块磁铁，片刻便吸引了附近的藏、蒙、哈萨克等族的牧民，纷纷前来观看这少见的“帐篷城市”

其中有位中年藏族“普姆”　（妇女），怀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西毛”　（男孩），边走边喜不胜收的慢慢转悠着。好奇而贪玩的小家伙，并不满足阿妈啦（啦为尊称）象老牛拉破车的慢悠悠的脚步，便咕咕涌涌地下了怀抱，顿时，象脱缰的野马，在碧空万里，白云悠悠的草地上乱跑起来。跑着，跑着，结果竟跑到了刚刚搭起的高原临时“帅府”帐前，站在那里竟撒起尿来。帐前的哨兵，出于高度责任心，就喊：　“哎，小孩，不敢在这里撒尿，快走开！”那知，小藏胞听不懂汉语，仍然我行我素照尿不误。带哨的四班长一看喊叫无用，忙上前撵他走开，那知小家伙只是嘴里哇哩哇啦讲着藏语，边笑边象捉迷藏似地乱跑起来，三转两弯地竟闯进陈老总的帐篷，这时哨兵急了，连喊带挡地大声喊道：“小孩！不能进去

可能是近在咫尺的哨兵喊声太大，惊动了帐内的陈老总和夫人张茜同志，他们忙走出帐篷，小家伙正碰到陈老总的身上。

“出了啥子事情啦？”陈老总忙惊奇地问哨兵。

哨兵如实说了原委。

陈老总哈哈大笑地说：　“哎呀，我还以为出了啥子大事情啦，区区小事，何必大惊小怪呢？这样大喊大叫的把小藏胞吓坏了怎么办？胡来。”这时，张茜同志已把天真可爱的小藏胞抱在怀里安慰。陈老总笑呵呵地用手抚摸着小家伙的红朴朴脸蛋，连连说：“莫怕！莫怕！”并对张茜说：“你看，草原上的小藏胞长的多壮实和可爱啊，真讨人爱。他们可是祖国的未来，藏胞的明天和希望哟！”说着，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快给小藏胞拿些糖果来”。

工作人员抓来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递给张茜同志，她先剥了一块送进小家伙的嘴里，小藏胞手舞脚蹈地连声喊道：“雅咕得！雅咕得！”（好！好！）剩下的水果糖，张茜本想装进小藏胞的衣服口袋里，可怎么也找不见小藏胞身上的口袋。陈老总看了看笑了，说：　“你忘罗，咱们藏族同胞的藏袍上是没得口袋的，你看，那腰间勒的彩色腰带以上的怀里，就是万宝襄哟；藏胞出门所带的‘民以食为天’全在这里。”张茜也笑着说：　“我也忘了。”

这时，心急如焚，风风火火寻找自己心爱的“诺尔布”（宝贝）的阿妈啦赶来，望着不认识的陈毅元帅夫妇，如此疼爱自己的宝贝，连忙用藏族最隆重的待客礼节，弯腰，打躬，低头吐舌头（对贵人的尊敬）说：　“图吉其，　（谢谢）　‘本布拉，（官长）祝你们‘扎西得勒’（吉祥如意）”。陈老总和张茜也以礼相待说：“乔德姆（你好）；不用‘图吉其’（谢谢），祝贺你生养了这么个如此机灵的‘诺尔布’（宝贝），祝你们全家永远‘吉德（幸福）。”阿妈啦满怀感激地从张茜怀里抱过孩子，小家伙忙从自己的小（秋巴）（藏袍）抓出几块水果糖送给阿妈啦，嘴里还叽哩哇啦说着什么。

望着藏胞母子远去的身影，陈老总又对哨兵语重情长地说了本文的开头话，最后还笑呵呵地说：“别说他在我帐外撒尿，即便是到了‘明镜高悬’的老爷大堂上，他也敢撒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