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名片的滋味

□文/吉日木

在如今的人际交往中，时不时遇上陌生的朋友洒脱而庄重地递来精美的名片。而我呢，没有，只好郑重却讪讪地躬身接过来，连连抱歉：“真对不起，我还没有名片！”

最初遇上这场景时常觉得全身毛孔有些扩张，局促不安，心里便发誓：立即去印它一盒，也潇洒潇洒。可冷静下来设计时，却又全没了主张，瞧人家那名片上，某长、某主任、总经理或是编辑、工程师、某学会常务理事，起码的也有个科长股长或理事什么的头衔，至于一张名片上堆着四、五顶甚至更多的桂冠的也不在少数。我的名片上面写什么？什么头衔都没有，总不能光是署名、办公电话便完了。也曾遇到过所有头衔都不屑一提，光是大书“你的朋友”这格式的，不时瞄了一眼，立即觉得那人似乎颇有自命清高、故作深沉得有些油滑的嫌疑，便对这类名片也产生了莫名的不快。

几经拖延之后，再遇上人家递名片也就习以为常了，看对方那般认真，有时简直还有一种接受贡奉的卑劣感受，拿不出名片更加心安理得。当初，名片刚刚挤进社会生活时，真正够朋友的有关事项早已成竹在胸，仅一面之交又不知此生是否有缘再相会的朋友的那些名片，整理或携带都是累赘，更兼因为据说什么人都能印名片，什么样的头衔都敢往上印，报纸上说有人一身有多少兜便有多少种名片，已经到了有“明骗”嫌疑的地步，便动了不恭不敬的心思，却觉得扔了不妥，人家诚恳地送给你，却任其在废纸篓、垃圾堆甚至路旁荒草丛中苦捱日月，未免过于残酷，不如将名片上的主要内容录于一册之后，以“暴君”手段将其全部“处理”，灰飞烟灭总比任人践踏好嘛。此后，一旦惹起有关印名片的念头，眼前便会闪烁起亲手点燃的那点点蓝色火苗，觉得还是不印名片的抉择正确，否则大概也已被燎烤过若干回了吧——很有些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的卑下！

前不久，和头一块接待一批客人，自然又没少收三、五张名片，客人中有个我认为挺刁钻的家伙竟张口索要：“这位先生是否也赠一张名片给我们呀！”天杀的，一点教养也没有，逼我脱口而出撒了个谎：“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名片刚刚用完……”事后，头很严肃地交待我：“抓紧把名片印出来，没钱还是怎么的……”一旁一家早已憋足劲要大展鸿图的小公司经理赶紧插上话：“这事我负责，送你个我们公司副经理头衔，背面再印上我们公司的广告，两全其美嘛！”我心里恨道：这猴真成精了。当着头的面却只连声应付：“那是，那是！”不料，这小子第二天真的把两盒印得挺精致的名片送来了，只是翻看一下，差点没把我气晕过去，你瞧这德性：某某公司副经理（兼职）、某某副总工程师（待批），某某学会理事（副职）……孤陋寡闻，第一次知道“理事”这玩艺居然也有“副职”，背面是他那熊公司的产品广告，有肥猪两月灵，有耗子一闻死，有脚气特效软膏……不用客套，我立即顾不得忌讳引火烧身的痛苦，亲手执法将两盒名片全都付之一炬，却又后怕头再追问这事，心里直恨：谁没事找事发明这么个劳什子名片，真活见鬼了。好在头是贵人多忘事，至今又没遇着缺乏教养的人再向我索要过名片，乐得依旧做个捉鱼篓子，有进的没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