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两片薄薄的云

王咸阳

两片薄薄的云，各自在蓝天飘荡，飘呀飘，在金色的秋日相遇了。

小路深处，他的瞳孔中映人了她的录像。

两阵颤栗，两阵恐慌，夹杂着少许的惋惜和几丝冰凉的记忆。

他们飞快地转过头，迅速地交臂而过。他们象是从两个星球走来的人，陌生得如同久违了的高等数学，又好似儿时没有看过的小人书；不，他们熟悉得仿佛三角函数的万能置换公式，当然，也恰似书架里的书籍……

他们这么了解？

是的。他知道：她喜欢白，天鹅羽毛般的白。因为白色纯净、素雅、高洁，好绘画，好书法，好写诗。她把它当成自己生命的底色。

她知道：他喜欢绿，柳枝嫩叶般的绿。富于希冀，充盈生机，潜伏着无尽的活力；孕育着新的生命。但是，生活却是红色的。

爱情是心中几缕红色的血。

《神曲》在书店里为他们牵上红线。他们乘爱之舟任轻风驱使着在书的海洋里飘泊荡漾。那时，他们做过透明梦。

“洁净的冰块，在阳光抚慰下苏醒了，融化成水汽，上升，上升，变成了云和风，我们就是那两朵紧依在一起的云。”她指着天空中两片淡淡的云，吟哦着。

“呀，你看，那朵云要掩住朦朦的月儿了。”他的心感到少了一点亮色。

他度过了待分配的焦灼时期，带着属于自己的那片云儿，告别了都市大学，扑回绿色的家乡，听那绿色的小树叶儿唱出好听的歌，他要在六十多个孩子的心田上栽出一块块绿色之梦。

爱的小船被绿色的波澜掀翻了。

“你，你知道么？山村的家乡没有白色的连裙，白色的日光灯，白色粉刷墙和白色的维娜斯……你的那片云上只能营造生活的苦酒，营造生活的艰难，怎能营造生活中美妙的小夜曲？”她细细地吐出爱的呓语，想全身心挽回那永恒的别离。

他无言以对。因为白色和绿色的混合，只能变成灰色的人生。

他去了。去寻觅缭绕梦中的团团新绿。他在学生们纯真而又渴求的眼神中，在润湿而又清新的空气里看到了绿，找到了爱。他希望自己再变成雨儿，多浇出几片嫩绿。

她呢？她愿意泥土气息呛伤了自己的白色心灵，她离不开都市花园皎洁的月光和净美的维娜斯塑像，她担心山村泥土亵渎了美的化身。

两片薄薄的云，在天际里邂逅，然后，各自寻觅自己的位置。

天，要落雨了。

两片薄薄的云在蓝天里相遇，又向两个相反的方向飘去，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