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草帽

文/安武林

平淡的生活并不意味着苍白和贫穷，以至于使你感受不到一点光明和美丽。只不过人们麻木的神经，钝化的情感，常销蚀着人们对于一些美好事物的了解欲望。

先前，我并不理解其中的奥妙和意义。也许，对于生活的感受是从爷爷的一顶旧草帽开始的。

打我记事起，窑洞最醒目的地方，就挂着那顶草帽，听父亲说，那是爷爷当年下乡支援农村时发的。每逢夏天，或是下雨的天气，爷爷就把那顶草帽戴在头上。

草帽上，印着一行殷红的大字：为人民服务。尤其是阳光很好的时候，那几个字分外醒目。爷爷戴着草帽，穿着白色的汗衫，猛一看蛮精神蛮年轻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用时草帽就挂在那儿。久经风雨，久经沧桑，草帽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而草帽的颜色也变得黯淡了。爷爷一直舍不得扔。倒是奶奶很理解爷爷，过一段时间就把草帽取下来，打打拍拍，清洗清洗。

我说：“奶奶，扔了算啦。”

奶奶说：“不敢不敢，那是你爷爷当年发的奖品，那时你爷爷可风光哩。”

草帽由新变旧，由旧变破。我和弟弟一合计，干脆给爷爷买一把伞得了。伞刚买回来，爷爷觉得挺新鲜，一推一拉，一张一合试过之后，便把伞往炕上一扔说：“得啦，还不够麻烦哩。不如戴我的草帽痛快。”

下雨天，爷爷仍然顶着破旧的草帽。其实草帽已经千疮百孔，根本不能挡雨了，但我们都说服不了爷爷。

妹妹的嘴快，有时她爱埋怨爷爷：“一顶又旧又破的草帽，丢在街上都没人捡。”

爷爷很生气，他呵斥妹妹：“旧了破了就没用啦，爷爷年纪大了，又干不动活了，你把爷爷也扔了得了。”

我们吓得都不敢吱声。爷爷对他草帽的偏爱，在我们看来不可思议，可是谁也不敢在爷爷面前常唠叨。尽管我们有时私下里开开心，取笑取笑爷爷。

爷爷年事已高，不大走动了，常常躺在炕上。尽管如此，他有时还爱向他的草帽看上几眼。对爷爷来说，草帽已经无任何实用价值了。可是，由于对爷爷的尊重，那顶草帽始终挂在那儿。也许，草帽是爷爷的一种精神支柱，是他美好往事的一个组成部分，是爷爷的一种安慰。上年纪的人对往事遗物往往如此。这我们理解。于是我家的墙壁就永远挂着那顶又破又旧的草帽。那是爷爷的，自然也是我们的。有时，我们也拿在阳光下晒一晒，或者清洗清洗，拍打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