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悟禅

文/朝晖

在烈日下的金边市区走了将近大半天，酷热难当，算把这个以前号称“东方小巴黎”的柬埔寨王国首都的景观大致浏览了一遍。

“下面的节目在哪里？”

我问为我们一行三位开车兼导游的张先生。

“大王宫。”

说话间，一座与曼谷大王宫酷肖的建筑呈现在我们面前。停好车，我们匆匆进去走了走，彼此互相又照了几张相片以作留念，随即逃也似地奔入王宫广场对面的一座八角亭里。

到了这里，人才有了点儿喘口气的感觉。小亭子不大，顶上四周绘了一些佛教经典故事，象北京颐和园长廊里的那样。身后是西哈努克家族居住的“紫禁城”，面前则是风平浪静，水波不兴的东南亚第一大淡水湖——洞里萨湖。凉风习习，从水面上徐徐拂来，真正消去了一日的躁热，此时此刻，多想取一领竹席，在亭子地下展开，好好让身体舒展一下。

“哈罗，哈罗。”

正当我们一边休息，一边欣赏眼前的景致时，一位柬埔寨少年过来同我们打招呼。只见他同金边其他小孩一样，光头，赤足，手里却拎了四、五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鸟笼子，里面各有一只形态不同的小鸟。

“他要做什么？”我不解地问张先生。

“卖鸟。”张先生回答倒极简洁。

“便宜，500瑞尔（一美元当时约值2600瑞尔）”。

少年用不连贯的英语向我热情介绍着。

“500瑞尔？”我一下来了兴致，“确实便宜，光这么精美的小鸟笼在曼谷也得值几美元……买一个吧，回去可以让小女儿玩玩。”我俯下身子，开始打量起少年手里的货色。

“你没弄明白，”自称“半个”高棉人的张先生忙笑着向我解释，“这鸟，鸟笼你都不能带走。”

“为什么？”我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是柬埔寨当地的一种习俗，”张先生说，“据说其他不少佛教国家或地区也都有。——施主用钱把鸟买下，然后亲自打开笼门放生，——佛教说这样可以积德。”

“有这事儿。”我感觉自己有点儿井底之蛙之感了。高棉少年自然听不明白我们在谈些什么，只是想着又可以有个“施主”了，于是兴高采烈地向我推荐这只，介绍那只，自然我也同样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看着少年一脸的愉悦，真不忍心就此扫了他的兴；反正只需500瑞尔，索性人乡随俗一回。

我挑了一只通体雪白，唯头上有一点黑斑的小鸟。少年接过500瑞尔，感激地冲我双手合十，示意我开笼放生。

“好吧，”我也如那少年一样，双手合十，“希望高棉永远太平，祈求我们多赚些钱！”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张先生打趣道，“佛祖可不是赵公元帅啊！”

大家哈哈一笑，目送小鸟一飞冲天，先是在小亭子上盘旋了几圈，继而向湖心飞去。

才过了一会儿，便乌云密布，眼看大雨将至。我们忙上车往回走。快到住处，我才发现，匆忙间把那架柯尼卡相机忘在小亭子那儿了。

送其他两位同伴到家后，我又与张先生驾车往回赶。

待我们回到王宫广场上时，瓢泼大雨刚刚变作濛濛细雨，亭子里避雨的人们正纷纷出来上路，只有一个日本观光团正在里面大呼小叫地观赏雨中的洞里萨湖。

我垂头丧气地走上台阶，“哈罗，哈罗。”那个卖鸟高棉少年神奇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拎着我的那架相机，望着我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真诚与挚朴的兴奋。

我忙从口袋里掏出500瑞尔给他，少年一把挣脱开来，“NO ，NO”连声地向旁边日本观光客走去，又忙着卖“斋鸟”去了。

我怔怔地望着活泼而忙碌的高棉少年，忽然发现一位日本少妇选的鸟竟然跟我的那只一模一样，通体雪白，唯有头上一点黑斑。少年发现我在看鸟，好象也意识到了什么，掩饰地向我一笑，背过身去。

听了我的发现，张先生也如梦初醒，“到金边都快两年了，我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他们卖鸟还有这样的奥秘。”

“这其实很正常，”我说，“每天有那么多游客，哪儿有那么多小鸟让他们去抓？而且又都是些羽毛，体形极标致的。”

“那不是有违佛祖教诲吗？”张先生倒蛮气愤。

“这也未必，”望着生意兴隆的少年，我也一下子来了灵感。“佛日：无就是有，有即是无。只要心中有佛，多做善事，小节自可不必拘泥。”

“你好象开始悟禅了。”张先生一脸的诡秘。“这趟金边行，有收获。”

“我可是不敢当，倒是这位高棉少年其实参悟禅理极为深奥哩！”我由衷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