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先吃饭文/秦子

清明节这天清晨，99岁高龄的奶奶在甜甜的睡梦里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前几天帮奶奶捶背时，她还笑着，希望有一天不要惊扰任何人，在睡梦中安然告别人世。尽管已是99岁高龄，但生活依旧能够自理，左邻右舍都说，从没见过这么干净利落的老太太。前几天，我的儿子还跟着她奶声奶气的学那首古老的歌谣：“拉锯扯锯，姥娘门口唱大戏，砍倒姥娘家门前的大槐树，姥娘不给饭吃，鸦雀窝摸个蛋吃……”那一老一少原汁原味的河南腔，逗得一家哈哈大笑。这就是我那个善良诙谐的奶奶在临近生命终点所展示的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

奶奶38岁守寡，含辛茹苦带大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贫穷岁月的煎熬，磨练出了奶奶坚强乐观的品德和豁达大度的胸怀，她老人家生前有句口头禅：“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这句话成了奶奶一生的座右铭。1951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一块光荣烈属的牌匾钉在了我家门上，当时小叔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顿时一家人哭成了一团，最后是奶奶先擦干了泪，把饭做好，端到每一个人手中，说道：“我们这样哭哭啼啼，九泉之下的二儿是不会瞑目的，来，大家快吃饭吧。”奶奶第一个吃了起来。

文革中父母都被关进了“牛棚”，那段时间奶奶头发白了许多许多，但奶奶一直谆谆告诫我们：“你们爸爸、妈妈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永远倒霉的。”这段时间奶奶时不时给爸爸、妈妈做好吃的，让我们拎着往“牛棚”送，还让我们带话给父母：“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

也许是奶奶潜移默化的结果，“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在我们家每一个人思想深处牢牢扎下了根。弟弟和弟妹婚后多年感情一直不和，离婚那天他们却心平气和，十分友好地吃了一顿丰盛的离婚餐。侄女第一年高考落榜，回到家脸上眼泪还没擦干，就端起碗来，大米饭红烧肉的连吃三大碗。第二年一鼓作气终于金榜题名。那次，我患了流行性出血热，眼看着就要撒手西去，望着守候在床前眼泪汪汪的亲人们，我笑着大声宣布：“拿饭来，我要先吃饭。”我竟奇迹般地活过来了。当时医生、护士以及家人们提及此事，总会笑个不停。

我经常私下里想：“天塌下来先吃饭”虽算不上什么豪言壮语，不过是一句实实在在的俗人口语罢了，但其中却体现着一种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奶奶晚年信奉“人是泥土做的，死后也应归于泥土”这一哲理，她终于活到99岁。99岁也许应了中国人那句“九九归一”的老话吧。

归去的奶奶，虽然没给我们留下一分一厘的家资，但却留给了我们一份十分宝贵的精神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