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荣臻与日本小姑娘

丹枫

在血火交织的抗日战场上，既有正义与非正义刀光剑影的生死搏斗，又有革命人道主义的温暖亲情。威震晋察冀的聂荣臻司令员保护日本小姑娘的故事，便是其中感人的一例。

1940年8月20日夜10时，千里正太路响起“百团大战”的枪声。晋察冀军区一分区三团一营担负破袭日军重要能源基地——井陉煤矿的任务。

战斗打响后，八路军战士用手柄上裹着橡皮的铡刀砍开一层层电网，向矿区和车站冲击。一营四连连长带着几个战士在我军炮火的掩护下，冲进一个碉堡，发现敌尸中有一个妇女的尸体，旁边站着一个惊呆的日本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有四五岁，那个死去的女人，显然是她的母亲。

这时，车站的敌人正向这里射击，弹雨纷飞。四连长命令通讯员：“杨仲山，快把这孩子送到营部去，千万不要把她伤着！”

杨仲山抱着孩子，弯着腰顺着交通壕跑。踏过铁丝网，翻过围墙，利用死角，朝营部运动。实在跑不动了，也让她走几步，遇到枪弹低飞，拉她一把她就爬下，不哭不闹，很听话。

离营部不远的时候，那里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为了防止意外，杨仲山抱着小姑娘躲进高梁地里。凌晨时分，露水很凉，杨仲山脱下军衣包在她的身上，拿出干粮给她吃，用高梁叶为她驱赶蚊子，直到太阳升起，枪声停止，才安全回到营部。

这时，车站已经攻下，战士们又送来一个刚满周岁、右肩受伤的日本女孩，这个大点的女孩马上去抱那个小的，嘴里伊伊呀呀地说着什么。铁路工人说，这两个女孩是井陉车站副站长加藤清利的女儿，加藤受了重伤，经八路军军医抢救无效，已经死了。

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让战士们掩埋了加藤夫妇和其他日军的尸体后，打电话向聂荣臻报告收容两个日本孤女的情况，聂司令员命令立即送到军区指挥部来。

孩子送来后，聂荣臻抱着那小的，仔细查看她伤口的包扎情况，见她已安静地睡着，放下心来。他对医护人员和警卫员说：“尽管日军残无人道，杀害了我们中国几十万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但他们的孩子是无辜的。”他让医护人员好好护理孩子，命警卫员在附近村庄请一位哺乳的妇女来，给这个受伤的孩子喂奶。那个四五岁的女孩，长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很乖，讨人喜欢。聂司令给她吃梨，她不要，把梨用水洗几遍给她，她就接了。聂司令叫人搞点大米来，熬了一盆稀饭，亲手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她，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的日本话听不清楚，似乎有“兴子”两个字，于是就叫她兴子。兴子对聂司令很亲，须臾不愿分离，总是用小手拉着聂司令马裤的裤兜，聂司令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由于是战争环境，部队作战频繁，对孩子很不安全，况且兴子已经懂事，严酷的战争会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创伤，聂荣臻司令员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这一对小姐妹送还日方，请他们转交给她们的亲属妥为抚养。他命部下找来一个可靠的老乡，准备了一副铺着棉褥的挑担，嘱咐这位老乡一定要安全地将孩子送到石家庄日军驻地。临行，聂荣臻司令员给筐子里放了很多梨子和食品，还给日军官兵写了一封亲笔信。信中简述了收容这两个女孩的情况，历数日本军阀发动侵华战争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深重灾难，希望中日两国士兵及人民携起手来，反对战争，打倒日本军阀财阀，以争取中日两大民族真正的解放与自由。这封信特意没加信封，为的是在转送过程中使经手的日军都能看到。大约一个多星期后，那个老乡完成任务回来，带来了一封日军的回信，信中对聂司令员和八路军的人道主义表示感谢。

转瞬之间将近40年过去了。年近八旬的聂荣臻元帅不时回想起这段往事，也不由得为那两个年幼的孩子担心：在那烽烟四起、兵荒马乱的岁月，孩子们是否安全回到了她们的家乡？她们是否还活在世上？她们今天的生活怎样？

带着元帅的绵绵情思，1980年，《人民日报》刊登了姚远方题为《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的文章，在中日两国引起很大反响。大批来自日本国的信件、电报、礼品飞到聂帅手中。在日本《读卖新闻》记者的查访下，在九州找到了当年那个误称为“兴子”的小姑娘美穗子，她已经是3个孩子的母亲，和丈夫经营着一个商店，生活得很幸福。遗憾的是，她的小妹妹没有回到祖国，在送到石家庄不久，就在医院中死去了。

1980年，美穗子带着全家来中国访问。在见到当年爱护、救助她的聂司令——“聂伯伯”时，她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她带来了许许多多日本平民和参加过对华作战的旧军人对聂荣臻元帅，对中国人民的忏悔、问候和感谢，表达了日本人民与中国人民世代友好、永不兵戎相见的美好祝愿和虔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