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特区的报告（续）

（打工杂记之十）　文/贾留柱

早就听说瑞士手表零件大都是由家庭工厂提供的。一家一户一台机，这对那些外形简单，品种单一的小零件生产当然不太难。但特区生产的特点是，产品之更新换代可以说得上是日新月异，这种一家一户一台机的生产模式能适合中国或者说是特区生产形式吗？带着这个疑问，曾请教过一些人。资金比较雄厚的人说，一个产品全部另件都出自自家工厂，肥水不流外人田，利润独享，当然再好不过。但是生产任何零件都得先投资，往往一个只值几分钱的零件需要投资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的设备。个体企业再大，资金终是有限，倒不如把有限的资金投到关键和力所能及的地方。其它的部分零件让外人加工。这也有句现成的俗语叫“借机（鸡）下蛋”，又叫“软投资”。而小老板，特别是那些资金短缺，设备单一的家庭工厂，自己无能力生产产品，只能加工些适合自己加工能力的零件。由于生产单一，对口，又集管、供、销于一人，机构精干，反映快，资金周转快，加工成本自然大大下降，赢利是很可观的。用这种方式起步渐渐成为大企业家的人已为数不少。

到朋友家去玩，这个朋友就属于小老板之类。开始连花万元装修住房的钱都筹借不齐。见到我后，他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小玩意”来对我说：“有个港商来找人为其加工些产品，数量很大，都是以数万件计的，你给估估价。”我接过一看，全是服装上用的拉链头、小铭牌、装饰物品，最大的也只有十余克重，可上面却都有花纹图案。盘算了一会说，“玩意别看小，动用设备工装可不少，加工费少说也得几分钱一件。”

朋友笑了，说：“干这种活是没价钱好讲的，最便宜的一分钱三件，最高的加工费也不超过一分。对这类产品，货主定好价，谁认为划算谁接活。挣多挣少全凭自己的能力。”

对机械加工，我自认为比这位朋友内行得多。加工那些产品必得用压铸机，一台压铸机少说也得几万，就是做一副压铸模也得个万儿八千的。一种产品就得做一副压铸模：“这活没赚头！”我说的很干脆。

朋友不知是想考考我还是让我开开眼界，把我领到后院一个棚子里，指着一台锈渍斑斑的破铁说“料快化好了，等会老婆买菜回来就开工！”我这才看出那是一台手摇操作的压铸模，其破旧程度，只有送废品收购站的份。

我走到溶料炉前说：“我来当加料工，看看你这台“出土文物”能干出些什么产品来？”我舀了勺铜水倒入加热好的模具中，看着朋友两手忙碌地摇着手轮，突然想到汽车司机用摇把发动启动不起来的汽车。也就是一分钟吧，开模一下子竟倒出来一百个拉练头。我的天，一分钟挣好几角钱，直是不可思议！这使我想到那早已被现人瞧不起的穷过度、土设备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中并不过时。就是凭这种精打细算的小打小闹，这位朋友几年来竞积累了数十万资金，购置了崭新的机床，开发出自己的产品，又搭上了外商，一次就得到百万美元的投资，严然大老板的派头了。也许他是幸一运者，但这幸运是靠自己的才智与艰辛才得到的。即使是在高精尖企业如林的特区内，这种数不胜数的家庭小工厂，就象金字塔的基础一样，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据我所知，象“华宝”“万家乐”那此年产值动则二十多亿元的集团公司，许多产品另件也是分散到个体小工厂去干的。特区经济之所以能有如此之发展速度，除大量引进外资和国家政策的倾斜外，这种家庭工厂无疑也起到了集资于民的作用。这笔资金到底有多少，没人能统计得出，也许用“人民战争就是无敌的力量”，这句歌词可以做概括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