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知青今安在
文/江枫
据记载,1968年至1978年间,全国上山下乡的知青达1623万人,他们绝大多数都在那一阵返城风中回到城市了。知青返城有若干硬性条件。凡已经结婚的不得返城,凡招工提千的不得返城。这两条规定被知青们称为“专打冒尖”。“成熟”和“优秀”应当是件好事,便恰恰正因为这,命运变了模样。
1994年8月,美国旧金山“北美华人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师程秀珍是一位懦雅的中年女士。她当过知青,返城后考上中央音乐学院,后旅居美国。她至今未婚,知情人都知道她要等一个人。当年,知青大规模返城,她所在的延安某知青点就剩下她和姚仁新。出身不好的她,父母双亡,她明白即使全国知青都返城了,也不会有她的份。而姚仁新不同,是根正苗红的优秀知青,刚下乡就人党,又是生产队的干部。他完全可以第一批回城。但他还是放弃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谁叫我是党员呢?”他总是微笑着说这句话。当他把最后一个名额交给程秀珍的时候,黑黝黝的脸上掠过一丝坦然的微笑。返城后,襁秀珍绝非出于报恩给姚仁新写了许多倾吐爱慕的信,他却神秘地失踪了。春去春又回,令程秀珍万万没有料到的,在北美华人交响乐团首演仪式上,在鲜花如潮掌声如潮的人群里,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姚仁新啊!他使劲鼓掌,潸潸的热泪模糊了眼睛。他老了许多,他刚当选西北某县县长,这次是国考察。当他忆起往事时,说道“福兮祸兮没有一成不变的,如果当初我不留下来,肯定当不成县长,秀珍不一定成为音乐家……”
四川电视台曾开辟《青春无悔》栏目,追踪采访留守知青。贫困山区宣汉县五马林场有一群当年老三届的重庆知青,他们已经在当地安家落户,生儿育女。关于“你还想回重庆吗?”的问题多数知青不置可否一笑;“可那是不可能的,想也没用,不如不想。”
当然,还有一少部分人根本就不愿意回城。在成都知青当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1979年,在滇插队的知青呼啦啦地挤上了开往成都的列车,唯独一个叫陈晓清的男知青毅然放弃了成都户口,因为一个让他欲爱不能欲恨不能的妓女母亲。母亲过世以后街道办事处转来母亲遗书,他看了如雷轰顶,原来他根本不是她的儿子,她只是他的养母,而他真正的母亲却是那个当年红得发紫的烟花名妓,养母只不过是他父亲的一个小姨太。多少年来,善良的养母一直忍辱负重,把他拉扯大……
四川大巴山区有一所全国有名的希望小学,这里有一位让人肃然起敬的民办教师。她有一朴素的名字:彭素梅。她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留守知青中的一个。15岁那年,她怀着无限美好的理想,豪情万丈一头扎进大巴山的红土地。18岁当上民办教师。她收留了没有家的学生陈满庚。并以姐弟相称。为了这个弟弟,彭老师吃尽苦受尽磨难,常常借钱度日。弟弟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县城中学再考上大学。那时她已经29岁了。弟弟发誓要让姐姐嫁一个知书达理的郎君,还要给姐姐打一套体面的嫁妆。课余和节假日,他打工挣钱。洗盘子、帮家教、扛砖头、水泥……他把人部分的钱寄给姐姐,几年下来,弟弟寄的钱越来越多,姐姐确实也找到一个知书达理的姐夫。而且也办了一套在当地很体面的嫁妆,但弟弟却在一次建筑事故中死了。如今已是畜牧局长的孙民是当年的成都知青,在大规模返城的时候,他留下下,他留下的原因很简单:即事业使然。他给县上递交一份关于云蒙山畜牧立体开发的报告,提出了“公司回农户”产供销一条龙的发展战略。他的思路得到县上一班人首肯,他本人也在云蒙山开发中脱颖而出。几年下来,云蒙山牧场初具规模,不仅发展西门达尔奶牛几千头,而且办起了奶品厂、饲料厂、牛肉制品厂等企业,老百姓脱贫致富走上了小康路。
太行革命老区上海知青顾兴祝,今年光荣当选“全国先进工作者”。1988年,他被推选为农机厂厂长。他硬着头皮走马上任,经过多方论证,决定开发“移动变压器”——这在国内属空白,也是投资巨大的高科技产品。钱从何来?他第一个把自己家里的电器(包括一只伴随他度过知青岁月的收音机)卖了,工人们也把自己从牙缝里挤出的一点点钱凑起来,可这点钱远远不够。顺光祝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就算我去坐牢,也要上这条流水线!”他带着27万元全厂工人的血汗钱踏上了开往俄罗斯的列车,当时,南方沿海特区正在大兴土木,许多大工程都是移山填海,需要大量的“康拜因”(推土机),而俄罗斯正愁“康拜因”没地方卖。他用27万元买上一车皮一车皮的食品和轻工品,换叫来一辆辆的“康拜因”。一年下来,他的27万元已经变成了2400万元。当他带着钱和两名俄罗斯专家回到厂里时,立马被检察院带走了。情况弄明白后,一条变压器生产线旋即上马,六个月投工见效,工厂象充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产品畅销国内外,甚至海湾战争时多国部队的战地医院都使用他们厂的变瓜器。
知青都当过地道的农民,用青春,诠释了“苦难”。对于将来,他们说:只期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