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弟媳毁容之后

文/桥宇敬才朱伟

这是发生在汉中地区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1984年只有18岁的刘翠玲被父母包办了婚姻。男方是临县的小学民办教师，这年冬天，刘翠玲不得不放下书包，做了新嫁娘。大她5岁的丁长生作了刘家的上门女婿。

婚后没几天，刘翠玲跟丈夫去了学校。一天，刘翠玲给丈夫织毛线衣领时，性格怪癖的丁长生疑心本不乐意这门婚事的妻子是给旧情人织的，大吵了一架。从此，争吵甚至打架的事屡屡发生。她离开丈夫回到了娘家。

1年后，女婿家里带来消息，说丁长生被学生家长打了。她以农村女性特有的勤劳、朴实，体贴人微地照顾了丈夫40多个日夜，然而丁长生依然疑神疑鬼，口角不断。一气之下，刘翠玲再次回家。

长期的两地分居，无休止的争吵、误解，结婚3年，在一块生活没有3个月，也没过上一天真正妻子生活的刘翠玲要求解除婚姻关系。

在法庭调解后不久，刘翠玲获知丁长生得肠梗阻病重的消息。心情十分复杂的她买了许多滋补品托人捎给丁长生，最后一次尽了妻子的责任。也许是妻子的真诚感动了丁长生，时隔不久，刘翠玲就得到丁长生病死的消息，并留下一封忏悔信。

1992年初，经人介绍，刘翠玲与洋县建筑公司的木匠李进荣认识了。这也是一个不幸的人，相敬如宾的妻子于两年前病故。留下了一女一儿。相似的经历使他们很快相知、相爱，并于这年7月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刘翠玲成为两孩子的后母。是年，刘翠玲28岁，李进荣41岁。

1993年7月11日，怀孕8个月的刘翠玲在家休息，丈夫李进荣外出未归。大约11点多，刘翠玲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见是弟媳武芳，马上满脸堆笑把她迎进里屋。武芳还没有落座，就厉声质问：“房子你们搬不搬？”刘翠玲一愣，她知道弟媳近来一直为临街的门面同婆婆闹别扭，就平静地回答：“我俩同年进李家门，房子问题上有父母，下有他兄弟俩，不关咱啥事。”武芳听完，像一头凶狠的母狮，一把抓住刘翠玲的头发，把一瓶不知何时打开的液体泼到刘翠玲的脸上，刘惨叫一声，只觉得脸上有千万条虫子在撕扯，所到之处，都有一种油煎般的疼痛，她不停地大声惨叫：“救命啊！救命啊！”

刘翠玲当即被送往县医院，武芳则被愤怒的群众扭送到纸坊乡政府。洁白的床单上躺着刘翠玲，医生为她做了紧急处理。

10天后，医生取其大腿皮肤进行面部植皮，由于天气太热，植皮部分很快化脓，殃及原来的伤口，整个面部、胸部和腿部脓血横流，恶臭难闻。在治疗中期，伤口已有大面积的感染，胸部腐烂尤为严重，甚至能看见内脏。

7月15日，凶手武芳被洋县公安局收审，22日被依法逮捕。在看守所里，已有5个月身孕的武芳一度大出血，鉴于此情，28日被取保候审。事发后，李进荣之弟、武芳之夫李小荣多次看望抢救中的嫂子，并送去了3000元医药费。武芳回家后，性情一贯温和的李小荣第一次动手打了妻子，从此口角不断，最终使自感愧对兄嫂的李小荣于1993年8月出走。

仅仅两个半月的时间，李进荣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仍因无力支付巨额的医疗费用，她被迫出院了。经县医院14个科的多方治疗，花费近2万元，刘翠玲仍落得左眼失明，右眼视力只有0.1，创伤也是刚刚长出新肉而已。在治疗期间，产下了1个未足月的女婴。

刘翠玲的哥哥刘永禄只好自己写了第一份诉状。法院以个人感情过多、客观事实不够而拒绝受理。71岁的刘士元老人亲自出面，多方奔走，终于使临县一位正义的律师挺身而出，写下了一份正式诉状。

刘翠玲出院后，武芳多次托人前来讲和，企图私了。她提了3个条件：第一，刘翠玲须写下保证书、谅解书，送到汉中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撤回诉状；第二，要求刘翠玲认定硫酸是刘用来伤害武芳的，在行凶中，武芳出于正当防卫不慎将硫酸泼洒到刘的脸上；第三，武芳可以赔偿经济损失，但最多不超过4万元。武芳的无理要求当即遭到了刘翠玲和家人的断然拒绝。

1993年10月10日，武芳生下1个男婴。

1993年12月15日，汉中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在洋县审理武芳毁容一案。

替人捉刀代笔写了大半生诉状的刘士元，在女儿无辜被害后，屡次提笔向有关部门申诉却毫无结果。在接到武芳又一封恐吓信后，老人悲愤交集，于1994年2月17日含恨死去。

刘翠玲刚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又接到公公病危的电话。原来武芳写给兄嫂的第三封恐吓信被公公李树德收到。本就烦躁不安的老人为此竟一病不起，住院17天后于1994年3月12日离开了人世。

1994年5月26日，婆婆在街上买完菜后顺便到单位领退休工资，迎面碰上了多日不见的武芳。这个丧尽天良的女人竟然跳下自行车，抓住67岁婆婆的头发拳打脚踢，要不是路人阻拦，没准又要出什么事。伤心不已的婆婆为此大病一场。

1994年10月10日，武芳的孩子年满1岁，她的保外候审期满。可是，武芳却畏罪潜逃了，刘翠玲和丈夫先后7次去汉中地区行署、政法委、信访办、公安处、中级法院等部门上访。

在法律的威慑下，武芳之父被迫给女儿发电报，谎称孩子重病染身，将潜逃的武芳骗回家中，并迅速报了案。外逃3个月的武芳终于在1994年12月28日被收审。

1995年元月3日，汉中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对武芳毁容一案再次进行审理。依据有关法律酌定情节，法院判处武芳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赔偿原告经济损失14076.88元（已付给5610元，其余8466.88元，限判决生效后付清）。

刘翠玲的母亲听到判决，当时就晕倒在旁听席上，而李进荣和刘翠玲的哥哥等家属则放声大哭，哭声震撼了所有的旁听者。他们认为对武芳的量刑过轻，经济损失也入不敷出。

1995年2月，刘翠玲在丈夫的搀扶下，戴着口罩、墨镜，围着围巾，乘车到西安上诉。省高院、省妇联、省人大等有关部门给予了高度重视。省高级人民法院经过调查，认为被告确实再无赔偿能力，故不予支持，维持原判。

从西安回来时，花光了身上所有钱财的夫妻俩，靠乞讨，靠善良的人们一点施舍，才回到洋县。

武芳被收监后，李小荣把年幼的儿子寄养在县城一保姆处，每天下晚班后，再去接孩子。1995年5月17日傍晚，李小荣带着儿子在县城一综合楼前散步，1岁多的儿子扶着铁门窗走路，李小荣则精心呵护着。

突然，一辆卡车在楼前的公路上转弯，冲上了4米多宽绿化带，向蹲在台阶上的李小荣和孩子撞去。千钧一发之际，李小荣将儿子抛向一边，他的双手还未收回，就倒在了血泊中

李小荣在送往医院途中停止了呼吸，而幼小的婴儿因膀胱破裂需长期住院。经调查，驾驶卡车的王某基本不会开车，他乘亲属不注意，偷偷把车开出来，结果造成了惨案。

武芳在狱中得知噩耗，她惊呆了，好一阵子后，才捶胸顿足地哭起来，那是一种穿透力很强的哭声，有悲凉，有悔恨，有内疚，有绝望。面对死去的亲人和破碎的家，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可刘翠玲一家该如何维持生计呢？她们该找谁？

原载《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