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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6年01月09日

陕西工人报第3版 追踪神秘的传呼号 思乡 桂娃子 图片新闻 请量力而行 告读者 国外漫画两幅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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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版
03

桂娃子

文/方晓蕾

桂娃子是四年前到我家的。我那时刚参加工作,便不知道家里多了这么一个人,更不晓得她姓啥名啥了。那年,我回家过年,见家里有这么一个陌生的女孩在忙里忙外,好是奇怪。母亲便把她拉到我的面前,说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来给我家做饭的,叫桂娃子。我就这么认识她了,跟着大家桂娃子长桂娃子短地喊。

母亲在世时是做小本生意的,总是忙她店里的事儿。这样一来,家里的大大小小几口人的饭便没了着落。自桂娃子到我家后,这一切都解决了。家里的饭由她做,衣由她洗,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当家人了。我每次回到家里,桂娃子总是忙着烧火做饭,殷勤备至,她把我当成客人了。我呢?好象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安安然地享受着,并无半点愧色。在我的大脑里,桂娃子是我家拿钱请来的,我们自然有保姆与主人之分了。我的弟妹们好象也是如此,记得桂娃子初到我家的几个月里,弟妹们的态度很是古怪的。桂娃子做的饭,他们说不好吃,桂娃子洗的衣服,他们说不干净。大兄弟更是常常给桂娃子脸色看。妹妹呢?也和桂娃子合不来,总是挑三剔四。想来,弟妹们的想法大约同我的一样,总以小姐少爷自居,好象高人一等似的。我们的想法和行为必然地受到了父母的责备。老爸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桂娃子和你们一样,好比你们的姐妹……。”母亲做的更明白,对桂娃子好象比我们还好,有好吃的好穿的必定先让桂娃子。那时的桂娃子大约是十八岁吧,比我小不了几岁,但做事总比我老到成熟,好象并不在意我们的行为。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们真是太迂太不醒事了。

后来,弟妹们和桂娃子混熟了,他们之间也就什么都不存在了,真正地如同兄弟姐妹。他们之间没有了颐指气使,没有了芥蒂,有的是亲密无间。我仍照旧回去的少。每次回家了,桂娃子的态度也少了敌视,多的是一种热情,还总把“表哥”这两个字挂在口边。我呢,许是年龄大了些成熟了些的缘故吧,对桂娃子更真诚些了,更多的也许是感激。这种感激之情在以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强烈些了,尤其是母亲去世的那些日子和母亲去世以后的那些日子。

母亲是1993年正月去世的。当时,桂娃子回家过年去了。当她听到母亲去世后,竟支撑不住地嚎啕大哭。而后,她又走几十里的山路到我家,以一个孝子的身份忙里忙外。我至今不明白桂娃子为啥这样做,她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是她做了。这之前,她在我家呆了三年。她和母亲是怎样的关系?主仆?母女?姐妹?或许是别的什么。但无论是怎样的关系,我想她们之间是真诚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靠这种真诚来维系的。母亲去世后,桂娃子能因为伤心过度而三天不吃不喝,这又是一个证明。

母亲的丧事过完后,桂娃子就收拾了东西要走,永远地走。是的,她也二十一岁了,这在农村早该找婆家了。她当初到我家每月挣一点钱,完全是为了弟妹们的上学问题。这三年中,她啥也没学到,把整整三年的时间花费在我家的家务上了。现在,她要走了,我还能说什么?只好默然。桂娃子见我不说话,也低下了头,低声说:“表婶去世了,我还有啥可留恋的?况且,我也该回家料里自己的事了。”桂娃子说的是实话真话,可是,她一走,我的家里又该怎么办呢?母亲新逝,家里一堆乱摊子,父亲还在深深的悲伤中,弟妹们都在上学,上面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病重的老爷爷。我呢?又在远方工作。再给家里重新找一个吧,不一定合适。即使合适,也还得一段时间熟悉,况且,大家不一定欢迎。

“不能再帮我家一段时间么?哪怕半年?”我恳求道。桂娃子不言不语。

我急了,说:“你留下吧,每月再加一点钱。”

桂娃子听了这话,白了我一眼说:“钱?钱能买来一切?我和这个家有感情了……这样吧,我再呆半年,不要再提钱的事了。”桂娃子的一席话让我又是欢喜又是惭愧。是的呵,我怎么能这样想桂娃子呢?我怎么能拿俗不可耐的钱来看人呢?钱有时的确很重要,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靠钱来维系的。在真诚在感情面前,钱是个啥东西?它是多么地庸俗,多么地苍白而无力呵。

桂娃子就这样在我家做了下来,比先前更忙了,还管着母亲的小店。半年早过去了,可桂娃子还脱不开身。今年春上,爷爷又病重了,大部分时间是桂娃子在他身边的,端屎倒尿,喂饭喂药,这些本该我们干的事,如今全让桂娃子一个包了。每每看到这些,我便生出感谢她的念头来,可这是物质能感谢得了的么?我每次回家见到桂娃子总在忙里忙外,一脸劳累,心里便有无数个歉意,但到头来能说的只有:“桂娃子,真是麻烦你了。”我依然地叫她桂娃子,至今不晓得她姓啥,大名叫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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