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诗人之国——俄罗斯
太多的外国诗人羡慕俄罗斯,因为诗人在这个国度的地位之高,举世无双。俄罗斯是诗人大国,似乎这个世界早有共识。
诗人在俄罗斯享有的尊宠与荣耀,确实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以大诗人普希金为例,所有外国人来俄罗斯学语言,都会被要求认识他,乃至拜读其大作。而几乎每个俄罗斯城市,都有普希金雕像,以及以普希金命名的街道。在莫斯科,有普希金街,地铁有普希金站,还有普希金广场,普希金博物馆。莫斯科如此,普希金生长乃至死亡的地方——圣彼得堡也是如此,除了普希金旧宅被妥善保存开放外,还有人特别制造一种“普希金笔”。尊荣之高,似乎连彼得大帝亦有所不如。
当然不只是普希金才有这样的尊荣。还有以革命诗人马科夫斯基命名的街道、雕像、广场以及地铁站。总之,诗人是俄罗斯的瑰宝,俄罗斯以诗人为傲。
俄罗斯人为何如此推崇诗人,除了诗人诗作本身的价值外,恐怕必须了解诗作这种艺术形式本身在俄罗斯历史上的特殊意义。
在帝政不可撼动,而知识只能属于贵族阶级特权的时代,诗是上流社会相互酬答,乃至借此拍马屁升官发财的重要手段。连沙皇本人,也以题诗为乐。著名的女皇凯萨琳二世,不仅曾经用假名出版过自己的诗集,还写过许多自己很得意的诗作寄送给她的好友伏尔泰等人。顶层如此,其下可想而知。简言之,诗是跻身上流社会,并在其中维持权势地位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
进入19世纪知识阶级普遍反叛的时代,由于具有体裁精简,音韵铿锵而易于传诵记忆等艺术形式的优点,诗作遂成为批判者与中下阶层之间最有力的传播工具。像1837年普希金在决斗中丧生之后,有一位近卫军士官列尔孟托夫在宫廷内题了一首《诗人之死》的短诗,怒斥普希金之死乃是宫廷高官的政治谋杀。结果这首短诗在社会上传诵不已,列氏虽因此而遭沙皇判处流刑并以27岁英年早逝,但他却从此被视为普希金第二,迄今仍在俄罗斯历史上享有高贵的尊荣。
1917年“十月革命”爆发后,内战与国际干涉战争爆发,戎马倥偬,作家没时间写长篇巨著,人民也没有闲功夫看类似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那种又艰涩又冗长的百万言大书,短小精悍而易于传诵的诗作依然是最受欢迎的文学作品。革命后的俄罗斯,固然也有类似中国“五四运动”那种新旧诗之争,但革命并未毁弃旧诗,甚至连革命文学之父高尔基都曾为此撰写专文为旧诗公开辩护。直到今天,俄罗斯的电视台仍然不时播放诗人在荧幕上吟诗的节目。
当然,除了诗作本身的形式特点外,诗人诗作本身体现的俄罗斯文学史大传统更是基础。什么是俄罗斯文学史大传统?被英国自由主义哲学大师柏林推崇备至的俄罗斯社会主义之父赫尔岑曾说:“俄国文学的历史,乃是一部殉教者的历史,它正是一本苦役的记录。”
关怀社会,致力追求人民的幸福,宁可为此受苦,甘愿为此殉道的创作精神,正是俄罗斯的文学与诗。而诗,更因其艺术形式本身的优越,终于成就诗人在俄罗斯永远不死。俄罗斯有如百川奔流的壮阔诗史证明,就算文字再优美,个人感情再丰富,在文人小圈子中的名号再响,如果未能关怀社会,与人民同生共死,毕竟只是容易短命夭折的诗。
(摘自《海外星云》王武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