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墙修葺人

文图/柳影

这儿“打工”的都是农民，干的活儿是：把一车车黄土拉到日益增高的城墙上，再把土摊平夯实。用西安人的话说：“简单得跟‘一’一样”。

可就是这简单的活儿，居住在西安的城里人和郊区人是看不上的，原因很简单，傻出力又不赚钱。一身臭汗干十个钟点，一日才15元！没法儿只得找外地人来干，于是，来了甘肃张家川县上磨乡阳洼村的31个回民兄弟，清一色的爷们，年龄最大的55岁，最小的16岁。

他们都是精壮劳力，出家门已经20多天，再有十几天就该回家收麦子。这阵子在家没啥活儿，刚好接这茬口出来干上一个来月，赚上三四百元再回家割麦不迟，这叫“一个萝卜两头切”。

“活儿倒不算累，可就是热，蚊子太多，咬得人睡不成。”他们的工棚就架在玉祥门城墙下，正好西晒。棚顶盖的是石棉瓦，一晒就透；大墙砖支木板是床，他们打通铺一个挨一个。护城河就在眼前，污水繁衍，饕蚊成阵。一个年轻后生使劲抠着脖子上成片的红疙瘩，无奈地说：“西安的蚊子怪不怪，怎么专跟乡下人过不去！”

民工们一日三餐吃大锅碗，不记帐也不定量，馒头面条管够，蔬菜不多，没有肉食。好歹是穷地方来的，只想能赚点钱，他们不在乎睡那吃啥——他们怕下雨出不了工。6月初碰上近十天连阴雨，一个人就少赚了100多元钱。有谁生病或是工伤，那可就惨了，打工没有签合同，雇方可以不负责任，只好自认倒霉，卷起铺盖卷回家走人了。

“我们家乡闹水荒，吃水要从十几里外拉，找个来钱的事难呀。”一位姓家的长者说：“家里还有一个娃子没成家，娶个媳妇钱要一万好几，出门打工也是没法子的事。”

一个叫长河的23岁小伙，刚结婚两个月就跑出来了。“想媳妇不？”“想也没法子。”——这个老实巴交的后生说，结婚时拉下债务，他得设法赚钱。

再有两个月，玉祥门城门就能竣工，古城西安壮丽巍峨的城墙会更具魅力。到那时，怕不会有谁记起这些修葺城墙的乡下人。一墙之隔，把人分成城里人和乡下人，何况城里人一向是很健忘的。

中国的墙在世界上很有名望，除了长城就数西安城墙。墙是一种精神一种文化一种象征，不然的话，中外文化人也不会专程来西安参观了。但看墙的人不修墙，修墙的人却未必有多少文化，这世上的事儿就这么怪。

图一：正在修建的玉祥门城墙。

图二：大墙砖一垒就是“家”。

图三：吃的是大锅饭，干活儿可是计时的。

图四：这位留着山羊胡子的长者已55岁，出门打工实属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