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爱哭

文/崔成

说来也许无人相信，妻和我结婚十几年了，却从来没见过她流眼泪，哪怕是再悲伤的事。

那年妻在矿上，老家来电说老丈人因病去世。我将电报藏在身上，迟迟不敢回家，怕妻知道后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谁知在我不得不将这噩耗告诉她后，妻竟冷静得让人窒息，手里洗涮的一把筷子，咔喳一声被齐楂折断，柳眉拧成了一疙瘩。

于是我们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但家里要什么没什么，全家人正吵吵闹闹，乱作一团。排行第三的妻放下行装，一声断喝，迅速调兵遣将骂骂咧咧地，三锤俩梆便理顺了成百号人的活路，搭棚的搭棚，垒灶的垒灶，只半天，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吹鼓手的曲牌有了韵味，孝子们的哭声流出了悲哀。然后，妻跪在父亲身旁，为老人洗脚、理发、换老衣。又请来长辈将棺木用黄香涮了一遍。整整七天，从葬埋到头七，她没掉一滴泪，只人瘦了一圈。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女人最大的欢乐，也是最痛苦的日子，婚后第四年妻子临产，阵痛持续十二个小时，产房内吱哩哇啦尽是哭声，唯独我妻汗如雨落，牙和牙打架，脸都变了型，就是不见哭声，甚至还一个劲地为我宽心。

更有趣的是去年五月，一名歹徒，强行将邻居家的自行车推走，邻妻只敢哭喊，不敢阻难，我妻闻声，手拎切菜刀风风火火迎了上去，歹徒见状，嘴里喊了声：“真还有不要命的！”就慌忙弃车逃路，妻竟穷追不舍。要不是高跟鞋作梗，歹徒就成囚徒了。

事过之后，友人赞叹：“崔夫人乃女中伟丈夫也！”至今我仍旧解不开妻忏忏弱身，娇娇容颜，骨子里为何能爆发出山一样的男人气概呢！

人生总有遗憾，我遗憾的是这辈子也许无法看到妻子流泪了。最近有两件小事却让妻痛哭流涕了一场。一是儿子考取了全年级第一，二是我的一件作品获了头奖，我和儿子同时将喜讯告诉她，妻听后猛然背过身去，两行热泪伴着哭声浇透了全家人的心田。问她，妻说：“今生我没有白活了，我一下子拥有了两个文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