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口子

文/王世亮

我，正宗的陕北人，从小大葱大蒜吃多了，冲劲十足。进得都市偏偏讨得个关中辣媳妇，虽不及王熙凤，绝胜过孙二娘，对我那是不饶不让。我讲一句，她顶三句；我用男中音，她还个女花腔；我搡她一把，她毫不心疼地赏我两拳。

刚结婚那阵儿，都怕坏了规矩，日后吃亏，屁大点事儿非要争个你高我下，两人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脸红脖子粗。也怪，我那媳妇的眼泪水金贵，任你咋唬，楞没见她哭过一回，像似抱定了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决心。我由势力均敌转处下风，以至每次不得不念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真经败下阵来，看她那得胜回朝的神气劲，我由心底挤压出：“哼，小心哪天我休了你，叫你得意！”

斗她不过，打又下不了手，更怕人家丈母娘面前告个虐待罪，只好生闷气，以示不服。可老生气也不是事儿，我就在不太宽敞的自得斋里瞎折腾半天，乘她不在场的时候，把媳妇喜爱的针织品通通地往地板上挨着掼。一次确是动怒了，我狠劲将妻心爱的一件装饰玩艺往地上一摔，里边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凑上一看，哟，这不是我媳妇吗？没错，是她小时候的照片。乖乖，敢情我媳妇也有这般让人讨喜的时候。瞧，姐弟四人，她老大。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瘦几几的，两条小辫撅撅在脑后，象干干豆角儿，小脸上尽是革命后来人的严肃。“扑哧”一下，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捡起地板上的照片，轻轻拭去点点尘迹，细细端祥，愈发觉得那张充满雅气的小脸儿好逼人，好可爱。这家伙，天生不是个善主儿，难怪我这陕北汉也揉不进她的眼里呢？在媳妇面前，反抗是徒劳的，只会自讨苦头。

我像得件宝贝一样把这张照片揣进怀里，拿出看看就想笑。平日里，敛起男爷们儿的气焰，对妻俯首称臣，找着机会便大献殷勤。稍有不慎惹怒媳妇，赶紧掏出照片。妻那边发怒，我这边对着照片咧嘴笑笑，权当她是在批判会上声讨万恶的旧社会。当然，事后也免不了对着照片偷偷地还她几句。

几个回合下来，妻子好象变得温柔多了，家务活给我免了，我爬格子时，电视声开得低了，晚上时常还把热腾腾的蛋汤端到我的案头。

算来婚龄都19个年头了，这张照片我至今没敢离身，虽然妻子已难得唠叨，不知道是我已染上那可怕的流行病，还是妻子的斗志衰退了，反正我觉得这样活得挺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