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散文）

梁志恒

休息日，一阵敲门声。啊，是81岁高龄的老爸背着行囊看我们来了。

“爸，您也不招呼一声，我们好去接呀。”我望着满头银发，须眉皆白的老爸不无埋怨地说。

“接啥，我耳不聋眼不花，出门不坐火车就坐汽车，便利着哩，再就各人都有各人的事。”爸边喝茶边裂开牙齿不全的嘴笑着。

“爷爷，您咋背恁多东西？梨子、苹果、红枣、核桃，还有红豆、小米、芝麻……”儿子、女儿翻捡爸行囊里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矮柜上，简直成土特产展览了。

“你爷爷恨不能把金山银山背来哩。”妻擀着爸最爱吃的长面，笑嘻嘻打趣。

“没啥。豆子、小米、芝麻是前院种的，见样拿点，尝个鲜。果子是后院树上结的。依我看金山银山都比不上咱那土院好哩。只要人勤快，哪样没有？”爸始终乐呵呵的，满脸皱纹攒合开绽，放出不尽的光彩。

爸的前半生，经历了北洋军阀和国民党黑喑统治的整个年代。虽是庄稼行的把式，却辛勤劳作无以养家。无奈，就钻了北山做起山庄（在无人烟的地方种地）。解放前夕，受地下党的影响常干些跑跑腿的事。一解放就回村，曾任乡长、管区主任、公社社长等职。每到一地都以吃苦耐劳，联系群众受到好评。1974年退休，至今一个人在我家那小土院种菜养鸡务果树，安然自得地生活。

“爸，您的退休金增加没有？”我知道爸因退休早每月仅160元，我们给钱也不要。凭这点钱要维持生活真难为他了。

“加了，上二百了。爸一辈子能力不行，为党干的事不多，受党的恩可不少，得知足。你们也得记住，别和人比拿多少，得比干多少。”每提起家里人的工资爸都如此“说教”一番，管你爱不爱听。

这几年，乡亲们大都住上了小楼，老爸仍住着昔日的土屋。为此我常感不安，筹划着推倒土屋盖三间一砖到顶的瓦房，可爸不让。他说：“你家口重，孩子正上学，又碰上房改，等几年再说。咱家也得订五年计划。第一个五年供琴娃。（我女儿）上学，给锋娃（我儿子）成家；第二个五年推倒土屋盖新房，最好办个文化书屋，买些农业科技书，好让乡亲们有个学习的去处……”

听爸这样说时，我就背转身去抹泪。81岁的老人竟有如此心劲，对生活有如此信心，对公益事业还这样关心，不得不使我惭愧起平日对工作的懈怠和对前景的不积极来。

“人啊，干啥都得有心劲，都得勤快，都得靠自己。你们赶上了好时辰，只要努力，啥都能办到。”老爸又给我们鼓劲了。

我曾想，而今有人为能长寿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求助于各种巧装打扮的迷信。可老爸并不钟情于此却身强体健，奥妙何在？一是老爸具有勤劳吃苦的品性，足能使体能得到锻炼；二是不刻意追求物质享受，常保持安然自得的心境；三是虽心平气和却不失积极的人生态度，使其永葆追求的活力。

妻已做好长面，先盛老爸一碗。碗中漂起绿的葱花和鲜红的油泼辣子花。爸操起筷子一挑一吸“嗤啦”作响，真是有滋有味。我看着笑着，为有这样平凡朴实的老爸而感到幸福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