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件故宫国宝被盗追缴记

文/珂影　梁是中　图/行作岗

国宝被盗

1997年2月初，南阳市博物馆特邀北京故宫博物院在南阳博物馆举行为期半年的清代宫廷文物展览。这次展示的共有文房四宝、宫廷典章、宗教服饰等161套（件）。这批文物在故宫是从未展出的国宝。

这次展出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然而在即将结束之际，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了。

8月9日9时许，南阳卧龙岗派出所、南阳市刑警支队突然接到南阳市博物馆报警电话：“南阳博物馆故宫文物展览厅发生被盗，被盗文物不详，请速来人……”。

南阳市公安局长杨德胜、政委李随军、主抓刑侦的副局长曾建新、刑警支队政委褚晓等领导连同卧龙分局的侦技人员，在10分钟内火速赶到案发地点，但见展厅门窗完好无损，10多个透明玻璃展柜里的文物井然有序地摆放在那里，3个展柜有明显被撬痕迹，27套31件文物不翼而飞，其中包括国家二级文物19件，三级文物12件，地板上扔有玻璃刀、撬扛、菜刀等工具。

当夜值班保卫人员是李X、郭海军。据李X介绍：当夜郭海军声称自己女朋友要来，没地方住，让他提供方便。李X后半夜不在现场。经分析博物馆门窗无损，初步勘察，确定为内盗；展厅现场内留下的有关痕迹物证，经技术鉴定，认定是郭海军所留。按规定，保卫人员不能进展厅内部，展柜上也绝不应该留有保卫人员活动痕迹，然而事实不是这样，郭海军又下落不明。通过走访得知郭曾多次向别人透露，他在唐河县古墓里搞到一批文物并准备携此外出；他还告诉女友，自己要“消失”一段时间；这种迹象表明，郭海军有重大嫌疑。

严密布控

案情以最快的速度上报至河南省公安厅、河南省委、省政府、公安部、文化部。

河南省公安厅厅长王明义限令南阳市公安局7天破案，同时增派侦技力量协助指导破案工作。

同时，南阳市公安局已成立了以副局长曾建新、周长远为领导的20余人的专案组，以郭海军为中心，全面展开布控、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8月10日夜，专案组在对郭的密友杜刚、孙啸峰调查询问时，两人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经过一天一夜审问，两人终于交待出郭携赃物销售的过程。

案发前，郭声称自己有一批文物如果卖掉能够几个朋友吃喝一辈子，让杜刚、孙啸峰想方设法帮助寻找买主。孙、杜两人积极打探。

郭海军利用自己值班保卫的便利条件，偷偷拍下展柜里的文物。几天后，杜刚在杜旗县老家找到文物走私贩的亲戚，拿出照片向其亲戚咨询，对方接过照片很内行地说：“这东西能值几百万！”

杜刚把这一喜讯告诉了郭海军。8月6日晚，郭让杜刚、孙啸峰两人去南阳市博物馆后面等候，他到博物馆院内取出埋在地下的文物。两人等到半夜，不见郭的影子只好悻悻而归。

又过两日，即8月9日凌晨一点左右，郭海军提着一大包文物将熟睡的杜、孙叫醒搭辆出租车连夜赶往杜旗县亲戚家。杜的亲戚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人，接过“货”发现上面附有故宫文物院标签吓得直打哆嗦，追问道：“你是从博物馆偷出来的吗？你从哪里带来的还带回哪里，这是国家文物，我们不敢要。”

郭海军心里格登一下，他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杜的亲戚身上的，现在“货”甩不出去，自己抱着这些文物无疑是废品一堆。抬腕看表，已凌晨3点，郭海军说出实情，让杜借其亲戚家的摩托车，带着他把文物送回博物馆，途中改乘出租车进南阳市至今下落不明。

郭海军会逃往哪里去呢？专案组分析：他带有大量文物，广州又是文物流向海外最大的集散地，他定会逃往广州销赃；可郭海军天生缺乏自信心，生存能力低下，性格内向、不善交际，肯定会与南阳亲朋好友联系，穷途末路时，踅回南阳可能是他唯一的选择。

专案组在南阳增强了布控措施，对郭所有接触过的人员监视布控，向全国电传“协查通报”，布下天罗地网。

果然不出所料，8月11日，郭从外地打来电话，让博物馆负责人当晚8点30分给他联系，并留下电话号码。

经查，此电话号码为广州某大厦公用电话。郭从广州打来电话，引起领导的高度重视。这批文物流向国外的可能性极大，专案组深感任务艰巨，连夜派出左建玉副支队长等5名干警同一名博物馆人员一同飞赴广州，对广州的车站、码头、文物交易市场进行监控。

当晚8点30分，拨通电话，博物馆有关负责人急切地问他：“你是不是在XX大厦？”

郭大惊失色，立即放下电话，如惊弓之鸟，预感到广州已不是他久留之地，南阳警方随时会把他抓获归案。茫茫人海，他倍感孤凄，不知往哪儿走才好？他只好买了一张返回南阳的公共汽车票。8月14日晚，走投无路的郭海军一踏上故土，就被严密监控的南阳警方抓获，从他身上搜出4件文物。

连夜审讯

文物被盗案有所突破，可干警们感到并不轻松，还有27件文物下落不明，一旦流入黑市，后果将不堪设想。时间紧迫，干警们连夜对郭海军突审。经历数天逃亡，连日惊吓，郭已是人困体乏，脑子迷迷糊糊。案情重大，干警连夜反复审问，基本“弄清”其他文物的“行踪”。

据郭海军交待：8月9日凌晨，他乘出租车前往博物馆，当车行至卧龙岗与车站路的交叉口，天已大亮，小菜贩三三两两推着菜车赶往集贸市场，街上到处是晨练的人。他害怕了，吩咐司机转向车站方向驶去，刚到车站，恰好从站里开出一辆客车，他跳上客车，方知是开往信阳的。

他躲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把装满文物的大包抱在怀里，趴在包上，心里怦怦直跳。

车到信阳，他试探着往博物馆打电话，看能否主动投案自首。博物馆一馆长接到电话，话筒里连续三遍传出：“你是谁？”声音严肃而焦急，他猜想公安机关肯定介入了。

他找家小旅馆住下，一个人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他忽然想看看包里的文物，打开包—看，他傻了眼：一只瓷杯在颠簸中打烂了！

他经武汉辗转到了广州，欲想在广州将这批文物出手。他来到越秀公园歇息一会儿，发现垃圾堆背后有一片草丛，便把文物放在那儿。有了杜旗兜售文物失败的经验，害怕带着标签无人问津，他挑出15件文物装进一个包里掩在草丛里，等以后有机会再来取出。剩余的放进另一个包内，准备拿到文物市场上出售。

他来到广州带河路源胜工艺市场，问了许多摊位，居然没人识货，卖不出去。据他交待，好不容易遇着一位开有私车，带着墨镜，拥有一群打手的黑社会老大。他把青玉光素碗，镀银金筷子等11件文物以656元的价钱卖给了他。黑社会老大发展他人了黑社会，又命令他偷偷潜回南阳，发展黑社会组织，更多地收购文物。

艰难追赃

经过一夜审讯，文物去向基本有了眉目。为圆满完成追赃任务，南阳市公安局成立了以刑警支队长周长远、副支队长秦保林、要案大队副大队长崔春辉及卧龙分局副局长张朝林为负责人的行动组，携犯罪嫌疑人郭海军南下追赃。同时，针对郭某在广州市越秀公园藏匿有大部分被窃文物这一情况，由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左建玉带行动组赶至广州，先期处理。

河南省公安厅厅长王明义对南下追赃工作再次进行部署，副厅长王济晟亲自审核了行动方案，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8月15日夜11时40分，行动组赶至武汉，据郭交待，在从广州辗转回南阳时，在此他曾在某旅社被一卖淫女敲诈去一条“铜圈圈腰带”，而那条所谓的“腰带”其实叫“明皇腰带”，系国家二级文物，行动组连夜押“郭”前往汉口火车站，寻找那家旅店。

车站周围地形复杂，房舍大都相似，大家找到天亮，一无所获。8月16日上午，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终于找到郭嫖娼的小旅店。

老板发现不妙，拔腿就跑，利用熟悉地形的便利，七拐八拐往深巷里钻。行动组干警姜江，紧追不舍，抓获老板，行动组的干警们满以为会找到卖淫女的下落，该店老板承认郭海军曾在旅店住宿过，但不知与郭发生关系的女郎是谁。卖淫女大都居无定处，行动诡秘，在茫茫人海中要想找到卖淫女，无疑大海捞针。行动组当即决定，由当地公安机关配合对旅店进行搜查。经过几个小时的搜查，一无所获，大家都垂头丧气，意欲离去，要案大队副大队长崔春辉分析认为卖淫女文化层次较低，社会阅历浅，不可能具备识别文物价值的能力，敲诈腰带的行为是一种报复行为，要仔细搜查，最后终于在那家旅店的阴暗角落里找到了那件珍贵的“明皇腰带”。果然卖淫女不知道它的价值，随手将它扔了。

查到明皇腰带，行动组星夜兼程，17日夜赶到了广州。

由于没日没夜地奔波，近40个小时仅吃一顿饭，行动组的干警全都累病了。

行动组干警辛苦敬业精神深深打动了郭海军，他交待了在广州11件被卖文物情节是虚假的。事情的真相是：他在源胜工艺市场，拿出青玉光素碗、银镀金筷子，问许多摊位，居然没人识货，卖不出去。后来摊位上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人与其讨价还价，以56元成交。

走出市场，他又回来找到这位“摊主”，把一个银酒壶、4个银酒杯，还有慈禧太后用的悲翠楠木朝珠等9件国家二、三级文物以600元价格卖出。

行动组干警没作停留，加夜押着郭海军赶往源胜工艺市场定位辩认后，又回到宾馆研究、布置了案情，已至深夜。

队长崔春辉决定打开郭的手铐，并巧妙地对其进行化妆。

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协助下，确认购买文物的中年男人叫阿辉，可阿辉下落不明。经多方侦察得知其老婆周XX在这条街上出摊。又查出周XX的基本情况，知晓阿辉是个经常走私文物的贩子。

行动组迅速对阿辉的住处进行秘密监控，观察出入人员，当晚11点，经确认阿辉在家的情况下对他依法传讯。

阿辉承认，自己从郭海军手中买了11件文物，并交待了文物的去向：3件文物已卖往香港，家中存有青玉盘、白玉盘两件文物，另有6件存放在市场。行动组据此起获8件文物。

通过对阿辉家人的教育，又从香港追回2件。同时，在秦保林副支队长、张朝林副队长的努力协调下，以及先期到达人员的努力，郭某藏匿在越秀公园的15件文物也被全部追回。

8月28日，行动组带着被追回的30件文物，从广州回到南阳，将这些国宝及时转交给南阳市博物馆，向党和人民交了份较圆满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