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蟋蟀
文/安然
从前看过蒲松龄的《聊斋》,其中有一篇写蟋蟀的事,那只通人性的蟋蟀改变了我对这种小虫的印象。可细看我家的蟋蟀却并非如此。它们不但全无一点蟋蟀应有的勇武,而且颜色也不对,都是清一色的土鳖黄,更可疑的是家中藏匿的上百只蟋蟀居然不叫,我怀疑它们是不是真正的蟋蟀。
当然这话说得绝对了点,有一只是叫的。这一只住在炕墙缝里,无论春夏秋冬,只要熄灯,它就叫:“蛐……蛐……”那时我们刚结婚,无虑无忧,熄了灯听这只虫子叫,很是享受。有时月光很亮。身上洒着月光,耳朵里灌满了蟋蟀的叫声,人就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时间长了觉得这只蟋蟀很亲,似乎就是蒲松龄笔下的那只,有灵性,熄了灯,它就像俞伯牙那样操琴,抚一曲高山流水;灯一亮,它就一声不出;再熄灯,它又叫。这只蟋蟀像独坐仙窟的隐逸者,你别想看到它。
夏夜,屋中燥热,熄了灯听它叫,草就在心中绿了,身边全是露水和野蒿的气息。冬天听它叫,人在火炕上烙着,心里又舒坦又惬意。可是这只虫子不知道,我有了孩子后多了生活的拖累,夜里这一觉就显得格外珍贵了。心里烦时再美的清音雅曲也听不进,而它只要一熄灯还要叫。它叫,我就睡不着觉,就烦,于是心里就动了坏念头,要把它捉住,扔到窗外。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蟋蟀正叫着,我翻身起坐,它就噤声。不管我的手脚怎样轻,它总会知道。直到我躺下,它才又叫。所以这只蟋蟀在我们家住了几年,我只知道它在炕墙缝里,却连具体是哪个缝都没有搞清楚,更不知道这只蟠蟀长得什么样子了。
后来搬了家,安定下来后,有一天突然想到这只蟋蟀。仔细回忆一下,在我们讨论搬家的那段时间里就没再听到蟋蟀叫了一一大概这虫子已在我们之前搬出了那间屋子。
似水流年,往事也越来越清晰,偶尔会想起这只与我们一同居于陋室的蟋蟀。而且,这么多年,每当失眠时,它的叫声始终在我耳边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