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鸣沙山赏月
文/王鹭毅
随日本寿泉寺写经会观光团去敦煌,日本朋友提出要上鸣沙山赏月。起初,我以为是附庸风雅,效唐人举杯邀月寄托思乡之情。后来才从日方随员土田英树先生那里得知:这些上了年纪的团员幼时就唱一首名为《月下沙洲》的民谣。大意是,夜幕降临,人们坐在无垠的沙漠中,翘首沙天交融淡淡朦胧的远方,期盼着月亮升空……我细细去品味那意境,心里悠然也有些颤颤波动。究竟为什么,却也说不清楚。
夜悄悄地从我们身边将大漠藏了起来,只留下天际间沙山起伏的轮廓。叮叮当当的驼铃声偶尔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带着细细的沙,温柔得让你毫无察觉,全无了白昼那份儿欢腾。
几张白桌布拼成偌大的“地毯”旁,围坐着我们二十几个盼月亮的“雅士”。请来的乐手轻轻地拨弄着怀中的琵琶。“地毯”中央摆放着西瓜、白兰瓜、香蕉及各种饮料,但谁也不去碰它,只是低声地哼唱着那首民谣,慢慢地品着韶兴老酒……许久,许久。
我觉得有些醉了。大家也许都醉了,连同驼铃,连同模模糊糊的鸣沙山……
“都快十点了,我去打个电话——给月亮,看她是不是睡过头了!”北京来的朱连瑞翻译的一句俏皮话,惹起了朋友们的笑声。那笑声还不待扩散开便戛然而止。大家静静地望着遥远的天边。那笑声是被天边收去了。月亮就藏在那儿,我们的心也在那儿。这时,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儿,我多次陪团到敦煌,还没见过这么执着心诚的。他们在盼望,盼望月亮或者月亮以外的什么。不然,绝不会从日本来到敦煌和鸣沙山为伴的。我开始焦急起来,有些不安,站起身手舞足蹈地唱了一曲《十五的月亮》,我知道跑调了,朋友们没有笑,反倒给我长久的掌声。
“今晚千万不敢阴天!”我默默地祈祷。
终于,月亮缓缓地升了起来。
她似乎裹着面纱,羞涩地不敢亮出真面目。我凝视着她,真的有些失望:鸣沙山的月亮,我们等了这许久许久的月亮,原来没有更亮,也没有更圆,我甚至怀疑这能是我们期盼中的那一轮月亮?小小的,朦朦胧胧的,根本不如我在八月十五看到的那么又圆又大……
但是,我还是满足了,大家一样地满足了。今夜只望见到月亮,无论是新月、残月,还是满月。这时,日本朋友们竟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人人都孩子般地雀跃,脸上放着孩子般喜悦的光,竟有泪从面颊滑过。
为什么?为月亮,为鸣沙山或者敦煌!不!就是为了期盼,为了没有到来的将来。享受了强烈执着的期盼,是多么美妙的心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