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路

薛海春

黄黄的土地，黄黄的小路，黄皮肤的祖先，黄皮肤的子孙。祖祖辈辈从这里走来，祖祖辈辈从这里走去，走来的怀着无限的希望，走去的带着永久的深情，这种骄傲，这种自豪，这种满足，这种陶醉，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奋进，充满了激情，充满了新生。

故乡的小路？弯弯曲曲，故乡的小路，高高低低，上贴悬崖，下临深壑，扶摇往复，缠绕山间，既象一条无尽头的绳，又象一条无尽头的线，一山连着一山，一村连着一村，一头连着过去，一头连着未来。我从小走这小路去上学，去牧羊，去挑水，去赶集，我长大走这小路去务农，去做工，去革命，去建设。小路上处处留有我的脚印，小路上处处留有我的汗水。小路边是我的故乡，小路边有我的亲人。三十年不走了，一但踏上这条小路，比踏上宾馆的地毯还舒服，它上面好象有磁，它上面好象有油，滋润光洁，牢牢吸引着我。尽管那么窄，那么陡，那么高，那么险，我走得轻快，走得利索，走得浑身是劲，走得心里坦荡，似乎年轻了，似乎喝醉了。眼前似水，似潮，似云，似霞，清清静静的，潇潇洒洒的，朴朴实实的，灿灿烂烂的。

清晨，风在徐徐地吹，云在悠悠地飘，晨雾还没有彻底散去，朦朦胧胧，静静谧谧。倏忽间心底燃起了火，命运迫不及待地使我走出家门，走上小路，登上陡坡，登上山岗，一轮红日从东山背后冉冉升起，山前山后一片金色，整个世界，空旷高远，雄伟宏大，气势磅礴，千年万年的风雨，带着长长的刀剑，把这块厚厚的黄土高原雕刻成座座粗犷有力的莽汉，世世代代的人民，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这块浑黄淳朴的土地上编织着中华民族锦秀前程的摇篮。这种时刻，我竟情不自禁地一个人唱起《东方红》，想那李有源当年又是何等庄严，何等雄伟，何等壮阔，何等气魄。人生啊，他不就象小路边上的一棵树，树叶可以任意向天空伸展，可根总是扎在生养他的地方，几十年了，魂牵梦绕，不就想看一看家乡的改革开放，看一看家乡的经济建设，看一看家乡的山山水水，看一看家乡的父老乡亲。

午后，我的心情仍然不能平静，便信步顺着小路走去，翘首天际，碧空如洗，心头长长短短、丝丝缕缕的往事，悄悄地织成一卷永无句号的思念。小时候，奶奶牵着我的手，就是顺着这条小路，不知走了多少遍，及至长大了一点，我牵着奶奶的手，还是顺着这条小路，不知走了多少遍。而今，我独自在小路上徘徊，却失去了亲我养我的奶奶，奶奶活了八十八岁的高龄，临终我还未见上一面。奶奶呀，我今日是回来看你的呀！我愧拜在奶奶长眠的黄土地上，仿佛看到奶奶。仿佛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发问，十六年的教养，十六年的恩情，奶奶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想到这里，我的眼泪不住地滚了出来，泪眼中看见奶奶颤巍巍地向我走来，这时泪水似乎洗净了我的心。奶奶的品格是高尚的，奶奶的精神是无私的。

傍晚，天边彩霞夕照，我沿着小路默默地走，默默地行，河滩上的柳枝摇曳，村周围的枣林吐翠，忙碌了一天的父老乡亲，沿着小路，纷纷归家，他们一生都在这条小路上走过，一生都在这块黄土地上生活，每一次充满希望的耕耘，每一次沉甸甸的收获，都给我带来多么大的满足，尽管人生、理想、是非、成败，几个大字清晰地显露在心底，可我又怎能摆脱这黄土地的影响。想这条小路，静静地躺在那里，从它产生的那一天起，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从它身上起步，都从它身上走过，它无私无畏，无悔无怨。不知哪一位哲人说过：“在山中小路上磨炼出来的人，以后无论遇到多么艰难曲折的路，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故乡的小路，是人生的小路。它记载着我最初的人生，记载着我生活的艰辛，记载着我顽强的意志，记载着我刻苦的追求，记载着我远大的理想，也记载着我心里美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