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亮

张福祥

我们家，妻是太阳，我是月亮。

我没法儿不是月亮：职务没她高，工资没她多。人憨嘴笨，说话像石锤夯地，一砸一个坑窝。唯一的优势是个头不错，妻却说，“电线杆子，刮大风摇晃就断。”听听，太阳多损！

妻在机关当科长，我在车间当组长。本来，各占各的山，各为各的王，井水犯不着河水。可她硬要在家里套级别，非得寻出一点居高临下的感觉。邪门儿不？每逢发工资，她腰也粗了，气也壮了，说话嗓门都变了调儿：“嘻，马克思都说经济是基础，还想当太阳？”

啥时候我说过想当太阳？我看月亮蛮有魅力：那淡淡的、柔柔的光，既不烧灼人，也不冻伤人，挺美丽。妻不以为然，说：“月亮光是太阳给的。”我回敬道：“此言极是，可太阳能把光遮住不给吗？”妻哑然。

太阳特忙，单位里忙不完，还要忙到家里：这汇报材料，那会议总结，没完没了，搞得星星们都得围她转。我是月亮，对不起，我有自己的一运转轨道哩！

女儿想买台收录机学习英语，请示了几次，太阳不批。我对女儿说，这是好事，发了工资爸给你买，说买还真就是买回来了，儿子在家练唱歌，太阳直嚷：“要唱外边唱去，烦死人了！”我给儿子递眼色，示意他接着唱，我还指望儿子来卡拉OK大赛获奖呢……

太阳问我，为啥总和她对着干？我说，月亮绕着地球转，这种忠于职守，是份内的事。

我们小组那十来个楞头小伙，一个个像匹脱缰的野马，狂放不羁。本“马头”未下什么深功夫，却调理得十分顺溜，生产任务一来，撂着蹶子住前扑。太阳问我用的啥招数，我说：“玉米换荞麦，人心换人心。”有次妻生病住院，麾下哥们跑前跑后，挨个儿去医院照顾她，师娘长师娘短，感动得太阳泪光倾泻……

太阳常喊累，她见我老是一副轻松的样子，问咋回事？我说，你没法儿不累！浩瀚星空，该围着你转的不争也转，不该转的争也不转。假如宇宙中尽是太阳，那才恐怖呢！

太阳沉思着。

一日，妻对我说：“咱调调个儿，家中你当太阳。”我笑着说：“承蒙抬举。你还当你的太阳，别忘了这理儿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