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呢大衣

文/刘媛玲

父亲一生克勤克俭，退休后，穿戴更随便起来。他总是把弟弟、妹夫不穿的衣服让我给他改一改再穿，谁要是给他买一件新衣他就要发脾气。为此，我回家总是给母亲买件新衣，给他则买些营养品”

有一次，父亲让我去看望他的老朋友张叔，回家后向父亲谈起张叔的呢大衣。父亲淡淡一笑说：“呢大衣我也穿过，后来在寄卖所卖掉了。”这事我听母亲提起过，那是我们姐弟几个相继上学，家庭生活拮据，父亲才把那件心爱的呢大衣卖掉的。我本想给父亲再买一件，但想到父亲正给弟弟筹备结婚的事，说出来怕父亲不高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年春节，我和丈夫回家给父母拜年，父亲看着丈夫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摸了摸问：“这大衣现在一件多少钱？”我说了价钱，父亲转身离去，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年春节，我刚一进门，父亲便乐呵呵地朝母亲说：“拿出来给娃看看。”随着母亲的动作我看见了一件崭新的呢大衣。“这是……”我不解地望着父亲。母亲满脸笑容地说：“你爸这一回算想开了，药费报了几百元，让我去给他买了这件呢大衣，你看看咋样？”我顿时觉得脸烧起来，我愧疚地望着父亲：“爸，您想要一件大衣，为什么不早说？”父亲宽厚地摆摆手：“哎，我参加局里组织的退休干部茶话会，看人家都穿着大衣，回来就让你妈妈给我买了一件，其实，我要这也没多大用处……”

父亲工作了几十年，为五个儿女含辛茹苦，七十多岁总算才有了一件呢大衣。这年春节，他因为天冷没有出门，那件大衣也就没有舍得穿。谁知到春天，他一病不起，那件呢大衣到底也没有穿。直到他去世、母亲才含泪给父亲穿上呢大衣，父亲就是穿着他这一件唯一的奢侈品走的。

没有早早给父亲买一件呢大衣，让他在有生之年穿上，这件事一直让我内疚，让我不安，成了我终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