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同行

文/柳江河　图/马保国

这是件令我难忘的行程，虽说已过了很长时间，但至今仍记忆犹新。

70年代初，部队在青海海北藏族自治区驻防。这里有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绿草茵茵，牛羊成群，蓝天白云，百鸟齐鸣，经常能听到藏民那粗犷、嘹亮的歌声，你可尽情地享受大自然所赐予你的一切。

那时我在部队当通讯员，才16岁，三两天到团部发一些信件，回来时带上报纸信件，并为战友们买回一些日用品，往返80多里，每次外出都骑马。

一天下午，连长告诉我：你快到团部去，有紧急情况。我带好枪弹，全身披挂，骑上马，风驰电掣般冲出营房，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团通讯股长说：把马遛遛，然后吃饭，好好休息，等待命令。

晚上10时，各连的通讯员集合点名，共12人。团长下达命令：你们不能骑马、不能带武器、不能打手电，摸黑走回各自的连队，并带回一封信。目的在于锻炼你们在晚上如何辨别方向，独自处理路途中所发生的一切，并能很快到达目的地，以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看谁第一个到达。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天很黑很黑，连颗星星也没有。在草原上行走，没有灯光，没有明显的坐标，平坦坦地一片。因此，在前一次团里测评中，有一半人迷路，没有找到连队。

我没多想，当兵嘛，只有绝对服从。我只背了个黄挎包，里面放了几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因为草原上狼多。

从团部出来，一路小跑，约有十里的小路不到一小时就跑完了，再往前走就没路了，漆黑的夜晚，我只有靠夜光指南针辨别方向了。

走了很长时间，也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是群星闪烁，我首先确认出北极星、大熊星、小熊星，根据掌握的知识，很快修正方向，否则肯定要迷路。

为了壮胆，我一路走，一路唱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哪怕是火海刀山，也冲向前……”

突然我感到身后有异样的响动，猛一回头，扎了个马步“啊！”我大叫一声，出了一身冷汗，离我两三米远，一双绿森森的光对着我，我还能听到那绿光低声的咆哮声，是一只狼。

我与狼对恃了约一分钟左右，谁也没动一下，以前曾听藏民说：与野兽相遇，千万不敢跑，一跑它就抓咬你。我立即从身上取下挎包，使出全身劲“咣”一声砸在狼身上，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又向狼冲去。狼嚎叫一声，转身就跑。我没敢追赶，只在原地使劲跺着脚，大喊大叫了一阵。

狼吓跑了，我也吓坏了，坐在原地，大口喘着气，衣帽全湿了。我不敢在此停留，怕狼再来，背好挎包，看看指南针及大小熊星座，修正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我一路走，不时地向后看，那只狼总离我十几米远跟着，一对绿光忽隐忽现。我走，狼也走。我追狼，狼调头就跑。我向前跑，狼紧追不放。我坐在地上休息，狼就蹲在我一旁。就这样，我与狼走了少说也有十几里路，把我折腾得精疲力尽。那只狼好像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与我还并肩而行，距离只有三、四米。我顺手从挎包摸出一块石头，朝狼使劲砸去，只听“嗵”一声，砸住了狼，狼哭嚎着，调头消失在夜色中。我想这家伙两次挨打，再也不敢来了。

我继续向前走，发现前方有一个小土包，这说明已走了一半路，方向准确。我继续向前走，还不时回头看，提防着狼的偷袭。漆黑的夜晚独自行走，太静了，静得人心发怵。

为了打发这漫长的路，我一会儿唱段样板戏，一会儿学几声鸟叫，再打几个口哨，最后我又学起了狼的嚎叫声，那声音还真像。可不一会儿，我听到不远处也传来了狼的嚎叫声，一声接一声，那声音好凄惨、好渗人，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糟了，听这声音，也许有好几只狼呢。也就在这时，我发现身后有三对绿光。“天啊，三只狼！”我真害怕极了，因为狼一结群，准没好事。

我加快了脚步，但还不能显露出害怕的样子。听藏民讲：狼很聪明，能从人的说话声音、行走的方式揣摸出你是怕，还是不怕。如怕，它就会攻击你，若不怕，它就不敢攻击你。我振作精神，反正怕，紧张没有一点用。我一路上又唱又跳，还不停地学狼的嚎叫声。真有意思，那三只狼也不停地叫着。我叫一声，狼嚎叫一声，我们好像在交谈着什么。我一直提防着狼对我的攻击，从挎包取出两块鹅卵石，不停地对敲着，发出“哒哒哒”地声音，示意狼：我有武器，小心挨砸。

又约摸走了十几分钟，便来到一个水沟旁，这水沟对面100多米就是我们连队。于是，我扯开嗓门大喊：“强巴！强巴（部队养的一只藏犬，大小如小牛犊）！”紧接着又打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口哨。一直跟着我的3只狼也许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蹲在原地不动。强巴的狂叫声由远而近。前方有几束手电光射来，我趁机撒腿就向水沟对岸冲去，一纵身跨过了两米多宽的水沟。这时，强巴已来到我身旁，向狼吼叫着。那几只狼才十分不情愿地走了。

连长和几个人打着手电赶来。我把信交给连长，他当场打开，借着手电光，我见上面写着：你连通讯员一到，立即给团部回电。连长不敢耽搁，立即与团部通了话。对方讲：我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

过了几天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仍有5人迷路，有4人遇上了狼，我是其中一人，也是遇上狼数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