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大宝（小说）

文/剑马华

我在广东市东莞一家专门包装零星印刷品的公司里打了半年的工，这里只有四个本市工人以及我在内的五个外地人。49岁的大宝就是我们的经理。

第一天去上班，大宝没有立刻安排我干活，而是滔滔不绝地讲了通：　“只有公司赚钱工人才能赚钱，必须努力工作”的大道理。我的广东话很可怜，多亏已在那里打了一年工的甘肃姑娘小刘充当翻译，大宝的这番话才算没白说。

大宝并未因此不耐烦，相反每当变换包装方法之前，都要连说带做地示范一两遍。好在我学得挺快，大宝显得比我还高兴。每次放手让我干时，还都面带微笑地说一声：“啊，拜托了！”

毕竟是新手，接连出了几次错：不是纸箱里少装了书，就是填发货单时写错了重量。我心里挺紧张，担心挨骂。可大宝总是皱皱眉毛，目光里流出几丝温和的疑问，然后一边帮我改错，一边反过来向我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是我没对你说清楚。”接着让我继续干下去。

小刘长得不算漂亮，但很活泼，大宝特别喜欢和她一起干活。两个年近六十的广东女工对此颇为忌妒，常在背地里骂大宝“好色”。有时小刘请假未来，她们会眉开眼笑地嘲弄大宝：“今天真寂寞吧。”大宝此时往往是作一个鬼脸，而对她俩置之不理。一次小刘没来上班，两个广东女工先是哀叹大宝“好寂寞”，接着又骂他是“好色之徒”。大宝先是不介意地笑笑，直到她俩说出“你们像情人”这句话来，他才把脸板起来，叽哩咕噜了一大通。那意思是说“情人”这种话不能乱说，要伤害小刘的。据我看来大宝的确喜欢小刘，但他的目光里并无邪念，有的只是中年男人的温情。

大宝还喜欢炒股，一谈起来便不顾我们是否听得懂，眉飞色舞地总要说半天，甚至动员我们也去买股票。他的运气还不错，时常能赚个几百几千元的。一旦赚了钱，他就去买来各色点心或冷饮，在工间休息时分给大家吃。小刘还真被蛊惑地去买了一千多元的股票，结果赔得仅剩下十二元钱，引得大家哄笑一场。

每天午休时，公司里静悄悄的，每个人各找一个角落打盹。天气渐渐凉了。我就用一叠牛皮纸遮寒。一天我刚躺下，忽听有人走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大宝拿着一件崭新的工作服正要给我盖上。我连忙伸手接过，还没来得及道谢，他朝我眨眨眼就转身回自己的角落里去了。第二天，当我又去午睡时，一件绣有“大宝”字样的短大衣已经放在我的角落边，让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大宝每天都提前半个小时上班做准备工作，而下班后他还要多干一个小时的班。时间刚到，他就叫我下班，并像往常一样说一番感谢的话。我想留下来帮他做清扫，他却认真地说：“你的时间到了，剩下的事由我来作。”我只好向他道别，按时下班。

时至春节，终于要离开公司了。分手时，大宝用温和的目光迅速看了我一眼，轻轻地说道：“请多保重身体。”我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深情地向他鞠了一躬，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大宝经理，实在太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