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动地生死情缘
文/王宏杰 张炜
世上的痴情夫妻并不鲜见。如果,有那么一对夫妻每天都要面临饮下生离死别的苦酒时,恐怕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接受得了的。然而,本文的主人公、这对患难夫妻,在面临上述境遇时,却是爱得那么刻骨铭心,令人热泪难抑,回肠荡气!
前世有缘
有人说,张云兰和董衍春是前世修来的一对夫妻。这话显然有些迷信,但用此来形容这对患难夫妻的生死情缘来说,并不过份。
17岁,是花季少女富于梦幻的年龄。那年,亭亭玉立的张云兰经人介绍,与母亲单位的青工董衍春认识了。董衍春英俊潇洒,勤快厚道,两人一见钟情。
相爱5年后,他们结婚了。小两口相敬如宾,周围的年轻人都羡慕不已。婚后当年,他们生下了儿子董继斌,第二年又添了“千金”董继梅。
张云兰在徐州橡胶厂工作,是全厂第一个女性轧胶工。董衍春在徐州市财贸医院开车。俩人都是单位的行家里手,颇受所在单位的器重。尤其是张云兰,工作上任劳任怨,不辞辛苦,1978年就当上了班长,一当就是12年,后来又调到另一个车间任妇女主任。工人和厂领导对她的印象是:能吃苦,舍得花力气,是个难得的好职工。董衍春心疼妻子,有时故意生气道:“你把自己都卖给厂里了,心里哪里还有我。”张云兰赶紧安慰丈夫:“我在厂里是厂里的人,在家不就是你的人吗?”
董衍春爱妻子,爱得是那么痴迷。张云兰不管上中班还是上夜班,他都要去接送。只要刮风下雨,第一个跑到厂里送伞送雨衣的,一准是董衍春。厂里姐妹都羡慕张云兰的福气,一见董衍春来,都喊道:“董郎又来喽!”因为他们太像《天仙配》中的董永和七仙女了。
张云兰和董衍春就这样幸福的生活着,儿子参了军,女儿也长大了,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然而,就在这温馨生活的后面,不幸和苦难却悄然向他们袭来……
祸从天降
1990年冬,张云兰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起初,张云兰的左腿偶尔隐隐作痛,她以为是冷风吹的,就没在意,疼得厉害时,吃两片止痛片完事。1991年春节,张云兰和女儿一起洗澡时,左腿突然剧痛无比,接着便瘫倒在地无法动弹。女儿哭着喊来父亲,将她背到医院检查。检查报告出来后,医生们大吃一惊:碱性磷酸酶正常人的指数为13,而张云兰却达到了30。医生们确信:张云兰患的是骨癌。听到消息董衍春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这个沉稳坚强的汉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一片混乱。但是,他仍强作镇静地来到妻子身边,安慰道:“云兰,没啥,只是风湿而已。”张云兰笑了:“那就好,看你难过的,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一天晚上,张云兰躺在床上刚一翻身时,就听到“啪”的一声,继而是一阵揪心的疼痛,她喊道:“不行了,我的骨头折断了。”董衍春也怕了,赶紧把妻子紧紧抱住,怕她的骨头再断。第二天,他们去检查,从X光片上看,一切正常。谁知,晚上睡觉时,却又有“啪啪”声,张云兰痛得大喊大叫。经过医生仔细检查,才发现骨头虽然没断,但却出现许多裂缝。正当无计可施之际,张云兰又患上肾结石、便秘,真是雪上加霜。
医院都表示爱莫能助。董衍春不甘心,1993年12月,他背上干粮,带着妻子到北京301医院,病症仍无法确诊。医院只给她开了1000多元的中药来延缓病情。一天,董衍春从报纸上得知,南京肿瘤医院看这类病很有名气。他如获至宝,带着妻子又赶往南京。检查了好几遍后,仍无结果,有个好心的医生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别再折腾了,回去吧,好好照顾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买点什么。”董衍春听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太爱云兰了,他离不开她,为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呀!
为了给张云兰治病,董衍春已瘦得皮包骨头。但在张云兰面前,他依然表现得很轻松,尽量让她开心。一天,他告诉妻子:“你以前只知道工作,也没好好逛逛,现在有时间了,我们好好转转,照照相。”转过几次后,张云兰突然间明白了,她抓住丈夫,发疯似的问:“衍春,我真的要死了吗?”董衍春说道:“云兰,你不会死的,说什么也不会死,我离不开你呀。”两人抱头嚎啕大哭。
战胜病魔
张云兰的病情日益加重,肋骨一根接着一根地自行断裂,不久,胳膊也断了,到医院做CT检查,发现上身骨头或断或裂已没有一块是完好的了。张云兰疼得死去活来,完全靠打“杜冷丁”维持生命。董衍春一边精心照料着妻子,使她获得片刻的安宁;一边发疯般四处求医问药,一有讯息,就立刻赶过去,不管山高水远,连最小的希望也不肯放过。
苍天不负有心人。解放军88医院的陈玉森医生听到董衍春天南地北为妻子治病的事迹后,感动得流泪了。他让董衍春把张云兰的X片拿过来,陈主任仔细观察后确诊为“甲状旁腺机能亢进”,推翻了骨癌的结论。仿佛久雨后的初晴,董衍春破涕为笑,他疯疯癫癫地跑回家,抱住妻子大声喊:“云兰,不是骨癌,不是骨癌,你有救了。”张云兰看着高兴得像小孩一样的丈夫流下了激动、幸福的泪水。
董衍春带着妻子来到88医院,做手术摘除了两个膀腺。董衍春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然而,一次在给妻子洗澡时,却又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病魔给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后,才发现骨头里面全空了。几位颇有名气的医生会诊后,得出结论,这是一种国内罕见的病例,治愈的希望几乎为零。董衍春不相信这是事实,他哭着求医生再想想办法。在场的医生被深深感动了。一位医生跑去翻资料,查出北京协和医院或许能治这种病。董衍春千恩万谢之后,又立即准备带着妻子再次赶赴北京。张云兰望着憔悴不堪的丈夫,说:“算了,衍春,别瞎跑了,死就死在家里吧,累垮了你我更难受。”董衍春回答道:“云兰,就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治好你的病。”
来到北京,著名的专家朱玉大夫听了这对夫妇之间的动人事迹后,也为之动情。他亲自主刀,为张云兰做了手术。手术后不久,张云兰起来活动时,没想到“啪啪”两声,两个大腿骨从腿根处折断了。张云兰疼昏了过去,董衍春也吓傻了。张云兰醒来后说:“衍春,咱回去吧,死在这里,你一个人咋办?”董衍春发疯似的跑出病房,遇到医生,他就下跪磕头,哭着求医生救救她的云兰。最后,医生们想了个办法,按张云兰的体型,做了一个塑料人壳模子,把她固定在里面,这样骨头就不会再断了。这时的张云兰全身肿得像个气球,严重虚脱,只能靠输液来维持生命。董衍春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一勺子一勺子地给妻子不停地喂水。张云兰大便解不下来,董衍春就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往外抠。他怕妻子身上发臭,每天都要帮妻子小心翼翼地擦一回身子。
张云兰病稍微好了一点,想要回徐州。董衍春怕塑料壳子在车上被人碰了,就请求呆在行李车中。一路上,他紧紧守在妻子旁边,生怕有个闪失。到徐州站后,夫妻俩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足有好几百人把车站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像迎接英雄凯旋一样。原来,他们的挚爱故事在徐州传开后,人们都被感动了,自发地前来迎接他们。
此时正值酷暑。张云兰在塑料壳里一躺就是6星期,身上的肉烂了,淌出了绿水,浑身一股腐臭味。董衍春用棉花一点一点地往外蘸,绿水恶臭使别人都呕吐不已,但他似乎毫无反应。40多天后,塑料壳取掉了,董衍春每天将妻子精心擦洗一遍。慢慢地,张云兰身上的肉又好了,她也能稍微活动一下了。但由于骨折后两个腿骨长得不好,从1994年开始,每年的5月和10月,张云兰都要到医院做手术,先把腿骨重新敲断,再装上钢针,取掉钢针后,又换上钢板。至今张云兰的腿中还残留着一块钢板。
董衍春不管多忙,多累,每天早上,他都要把妻子抱到外面的黄河边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下午,再把妻子背回家。初冬的一天,张云兰坐在车上看风景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吃块西瓜多好啊。”董衍春二话没说,借了辆自行车,就去买西瓜。张云兰见他满头大汗地抱来西瓜,先是一愣,等明白过来后,忍不住热泪扑簌。慢慢地,张云兰这个曾被病魔判过死刑的女人,在丈夫的精心侍候下,又从死亡的阴影中脱逃了回来。远远近近的人知道后,无不称奇。生死挚爱,使死神望而却步。
意外诀别
真让人难以预料,当云兰的病情稍有起色的时候,董衍春却倒下了。
从1995年10月开始,董衍春开始感到肺部不舒服,咳嗽。到后来,咳嗽越来越严重。张云兰心想,这可能是丈夫为给自己看病落下的病根,催他去看看。但董衍春却忙着出车,他说:“你生病时,咱欠下人家的债,人家的情,现在都要还啊。”张云兰买来冰糖和梨,给他喝,也不管用。眼看丈夫瘦得连力气都没有了,张云兰急了:“衍春,要是我能走,我背着你去看。”董衍春答应去看,但还是因事情太多而耽搁下来了,直到后来吐血,才慌了神去南京检查。晴天一声霹雳响,当得知自己得了肺癌时,董衍春死活不信。他求医生给他开刀动手术,因为他舍不得离开云兰啊。医生摇了摇头:“已是晚期了,回去准备吧。”董衍春像发疯了似的,马上就要赶回来,他怕晚一步再也见不到他的云兰。回到徐州后董衍春强忍生离死别的痛楚,告诉妻子:“没事,只是发炎,很快就好了。”“云兰,无论我怎样,你一定要先把病彻底治好啊。”张云兰看着神色不对的丈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丈夫住院了,张云兰挣扎着爬起来熬了鸡汤,她一手拄拐杖,手端鸡汤,艰难地一步一步来到了医院。医生们看到她后大吃一惊,难以想象她竟然能走来。看着气息微弱的丈夫,她拉着医生发疯似的问:“衍春究竟得了什么病?”医生们谁也不愿把这个悲剧性的消息告诉这个多灾多难的女人。张云兰不甘心,又抓住一个医生的领子问:“是不是癌症啊,告诉我。”医生点了点头,张云兰立即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她扑倒在丈夫身上,悲痛欲绝地哭道:“衍春,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谁背我去晒太阳?谁给我洗脸梳头擦身子啊?”在场的医生无不感动。
她哭了,董衍春哭了,同室的病友哭了,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也哭了。
1996年4月11日,这对饱经磨难的夫妻还是到了最后的关口。奄奄一息的董衍春抓着张云兰的手,久久不忍松开,含泪撒手人寰。
张云兰不怕病魔,因为她已和病魔打了太多的交道。张云兰痛恨病魔,不是因为病魔带给她长达7年的痛苦,而是因为病魔隔断了她和她的爱人。
张云兰总觉得丈夫是因为照顾自己给累死的,她觉得自己欠了董衍春太多太多的债,她不迷信,却希望真有来生,哪怕来生的路比今天难走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