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故事（小说）

文/段和平

第一次见到雨的时候，我没有太在意，只记得雨有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双眼皮，小小的嘴巴，长长的披肩发，给人一种安静文雅的感觉。

可是，当第二次，第三次见到雨的时候，我不能不注意雨了。我们教室在她们班教室的前面。每次从她们教室经过时，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得我极不自然。扭头看去，果然是雨那双乌黑亮丽的眸子。我惊讶，漂亮文静的女孩居然这么“大方”，丝毫没有调开头的意思，仍是那么专注深情地望着我。最后，我也不由得逃避似地低下头，以至于从雨面前经过都有些胆怯了。我不止一次地想，雨在看什么呢？外貌服饰我从来也没有出过差错，没有让她可以取笑的地方；我也不是什么“人物”，没有人围着我转。那么她到底看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贸然去问。万一雨来一句“自作多情”！我岂不是自讨难堪？想不到漂亮的女孩也有盯着男孩子看的时候。于是，我又想，雨也许不是个好女孩，不然的话，她为什么总盯着一个素不想识的男孩子看？

于是，当我再次从雨面前走过的时候，我故意高昂起头，偏偏却又看见雨文文静静地站在教室门口望着我。那一瞬间，我简直有点冲动，猛扭过头，用蔑视的眼光狠狠地瞪了雨一眼。那双乌黑亮丽的眸子象受到惊吓似的，忽地逃开了。雨的脸有些红了。我有些惊奇，又有一种胜利后的快感，仿佛挣脱了一张无形的网。但紧接着又有了一些不安，干嘛瞪人家呢？也许人家并无恶意……

从那天起，路过他们班教室的时候，再也没有那双乌黑亮丽的眸子。偶尔碰见也只是低头匆匆而过。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看我。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象丢了什么似的。

新学期开学那天，学校里乱哄哄的。我正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突然，那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又出现了。雨仍和以前那样文静，她轻轻地走过来，轻声地问：“你还生我的气吗？”我愣住了，摇了摇头。雨认真地说：“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我明白了，雨是指那次我瞪她的那一瞬间，我讷讷地说：“不！不是‘瞪你’，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雨看着我，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你一定讨厌我，以为我不是个好女孩，是吧……”我急忙摇摇头，还没有开口，那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在我眼前一闪就飘然而去。雨那长长的披肩发仿佛裹着深深的一瞥，叫我怎么也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看完雨给我的信，我才恍然大悟，然而雨已走远了。那一瞬间，我突然恨自己——恨自己无缘无故地伤了一颗纯真的心。

那天，我从雨的信中知道了雨的名字和雨的故事。雨——好清新的名字。雨比我小两岁。本来，雨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有慈祥厚道的父母，有疼雨护雨的哥哥。可是，有一天，疼雨护雨的哥哥永远地走了。那是一次偶然的跑车事故，却给雨造成了一个家庭悲剧——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话也不多了。母亲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从此卧床不起。而雨则格外地感到悲伤，生活中少了许多乐趣，没有人爱雨护雨又跟雨无话不谈；没有人每天晚上放学后为雨充当保护神；没有人在雨生气的时候买回雨爱吃的虾条来逗雨开心；没有人在节假日用摩托带着雨出去兜风，回来后又急匆匆地赶去上班。

没有人，哥哥永远地走了……

雨说，那天，雨站在教室门口。我经过的时候，雨有些不能自控——我跟雨的哥哥长得竟如此相像，雨在一刹那间突然愣住了，以为哥哥又复活了。后来雨悄悄打听我的名字，我的家庭状况，我的脾性、爱好、特长以及生活习惯……并不止一次地跟在我后面观察我的一言一行。雨说我不仅长得像她的哥哥，许多方面都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我好像有些自傲，有些不羁的样子。而雨的哥哥永远都是那么真诚，那么热情。怪不得雨的眼光总带点挑剔似的。我想，雨是不是在指她看我时我故意高昂起陕？其实，我也是极不自然的呵。雨说，好些天来，雨一直把我当哥哥看，只有看见我，不，是看见她的“哥哥”，雨才能坚强一些，对生活才多一些信心，尽管这位“哥哥”并不认识她。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用蔑视的眼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雨说，雨很早就想对我讲这件事，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天，雨就要转学走了（到离这儿很远的另一所学校借读），她最后一次来看我。雨说她要忘了我，虽然我让她回忆起许多美好的日子，但又让她平添了几分忧伤……

我的双眼模糊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滴到雨的信纸上，字也模糊了，透过模糊的泪眼，我仿佛又看见雨站在她们班教室前，用那双乌黑亮丽的稍带点挑剔的眸子望着我……冲着雨远去的地方，我只想大声地呼唤：“小雨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