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渡
薛海春
初春的细雨夹着小小的雪花,时不时地唤起我胸中一片淡淡的乡愁。离别的怀念,思亲的泪水,一遍又一遍促使我不顾残冰路遥又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土。也许是我生在黄河古渡的岸边,也许是这个黄河古渡孕育着一代一代动人的故事,无论走到哪里,我的灵魂总如磁石一样追随着那古老的黄河流水。
清晨,阳光初露,天地金色,料峭的寒风裹着比针尖还小的沙粒,好象给人涂上一层尘世的风霜。我站在窑院门外的大槐树下,面对着滔滔河水,面对着黄河古渡,似乎眼前的黄河是从历史的天际倾泻而下,似乎是从中华民族的摇篮飘摇而至,似乎是在一位伟大母亲的肌体中流淌,似乎是在十二亿子孙的心中流淌。这个古渡是天下黄河流经八省九十九道湾上的一个古渡,是全长五千四百六十四公里黄河中游上的一个古渡。相传古代大禹治水曾在这个古渡留下足迹,当代伟人毛泽东曾在这个古渡经过,它记载着无数的传说,流淌着数不清的故事。
我从小生长在黄河岸边的古渡村庄,常跟着父亲搬船摆渡,渡人也渡货。长大工作之后,说起出省,有的人活了几十岁还没出过省,而我在家时,天天都出省,有时一天要往返好几趟,由秦到晋,由晋到秦,连吃醋都到外省去买,只要有生意,渡口船的纤夫们是喜乐不尽的。到了八十年代,随着市场的繁荣,秦晋两省民间不断往来,纤夫们怀着一腔的热望,憧憬那“红叶遍秋,绿叶护夏,黄河流碧水,赤地变青川”的景象,便不惜血本,把木船换成了机船,往来摆渡,格外潇洒,机声隆隆,河水涛涛,彩旗飞舞,歌声悠扬,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而这次回家,看到古渡,心中一惊,那些渡口船只一字儿排开,抽上龟裂的干岸,人们经过涉水便可轻易渡过河去,周围见不到一点儿绿色。昔日“骇浪三层迷上下,怒涛一瞬辨西东”的磅礴气势不见踪影,奔腾咆哮的黄河好象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受尽委屈,步履蹒跚。我这个干了一辈子林业工作的男儿不禁掉下了泪水,没有收获到安慰,也没有收获到欢欣。
我想,母亲无奶水,儿女何生存;黄河无水,此事何堪!目前,黄河是世界上含沙量最高的河流,平均每立方米水含沙量33.6公斤,平均每年输沙量16亿吨。自1972年以来,屡屡断流,一年比一年严重,1972年至1997年的26年中,有20年断流,先后断流69次。断流的时间,从最初的五六月份,提前到二三月份。断流持续的时间,从最初的一二十天,扩大到226天。断流的里程由最初的一二百公里,扩大到683公里,占黄河下游流程的81%。1997年11月22日刘家峡、三门峡水库如不开闸放水,胜利油田和附近居民就断绝生活用水。黄河在呻吟,黄河在呼救。面对古渡,轻风吹来,嘴角留下不少细小的沙粒,竟嚼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我又想,万物生长,离不开阳光雨露,人生在世,自然离不开母亲的哺育。没有古渡可以,万万不可没有母亲河黄河。人离开母亲的关怀,可能在人生路上出现艰辛,中华民族离开黄河,意味着整个黄河流域生态环境的日趋恶化;意味着黄河流域生物多样性丧失,土地荒漠化扩大;意味着黄河流域经济发展严重失调,民族生存受到威胁;意味着中华文化、民族心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面对古渡,我想起毛泽东的几句话来: “你们可以藐视一切,但不能藐视黄河。藐视黄河,就是藐视我们这个民族”。我仿佛看见非洲的尼罗河,欧洲的多瑙河,北美的密西西里河,南美的亚玛逊河,以及奔腾咆哮的黄河;我仿佛看见了一个民族活生生的祖先,仍然在目光刚毅地瞧着他们的子孙,在大河流过的地方,找回了这个民族独特的性格,找到了属于这个民族的希望。
天地悠悠,人生短促。“见不尽者,天下之事;读不尽者,天下之书;参不尽者,天下之理”。面对黄河古渡,思绪联翩纷飞,我不能预知未来的命运,但可以利用今天的光阴;我不能左右他人的行为,但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我不能保证绿色事业样样顺利,但可以为绿色事业事事尽力;我不能改变黄河古渡的现实,但可以为未来的黄河古渡展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