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小说）

文/方晓蕾

人生真是反复无常，譬如说我这个乡下人，五年前大学毕业后却分到了这个城市的一家机关工作，而我的同学小米，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却分到了下面县上的一家单位工作。这五年时间里，变化了的是我娶了妻生了子；没变的是小米还在县上工作，还是隔三差五地回城里一趟，回家看看，到我这儿走动走动。另外有一点不晓得算不算是变化，我由于工作出色，深得头儿的信任，虽然仍没混个一官半职，却也是单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我在单位上混得人模狗样的，这就为小米的调动打下了基础。说到小米的调动，我也真没少费心，谁让我们是同学呢？人说同学是最纯最铁的关系，我不敢断定别人是不是这样，但我敢说我和小米是这样的。这五年中，我时刻操心着小米的工作，城里一有机会，我就给小米通风报信，无奈天不相助，没一次成功，连小米自己都失去了信心。就在这节骨眼上，我所在的机关有一人去南方挣钱了，缺编，嘿嘿，我在头儿面前一说，成了，头儿答应调小米。

这个消息着实让小米激动了一阵子，但也随之来了一些烦恼。小米在县上倒有些关系，倒没费多少神就走了人，事情却在市人事局卡了壳，也不晓得是啥原因。小米问我有啥办法，我说只好借调了。我又去跟头儿说，头儿满口答应，让小米马上就来上班。就这样，小米被借调到我所在的机关上班了。小米上班后，我们同学几个，我、小米、还有在这个城里工作的大头、柳枝儿，就在一起搓了一顿，算是为小米庆贺了。虽说是借调，还不是表面文章？干过一阵子，自然就调进来了。

但是小米这一借调却是一年，市人事局就是不答应小米调进来。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小米已在城里上班了，他工作认真，细心，机关里的上上下下都喜欢他，虽说是个借调人员，可待遇啥的却不比我这个干了五六年的人差。一句话，小米在机关里干得棒极了，头儿好几次在机关大会上表扬小米，说这样一位好同志真是难得，机关里是没有的，一定要想法子留住。小米干得好，我的脸上也有光，别人一表扬他，我就说，那当然，他小米是我方某人的同学。看看，我跟着沾光了。当然，我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过去，我可是机关里的明星人物，头儿的心尖肉，可现在小米得宠了，我就象被主人遗弃的狗。这不，头儿这一阵子去某旅游城市开会，就带着小米，在过去，这可是我的美差啊。

小米和头儿前脚刚走，单位有人就对我说，小方呀，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办了一件蠢事？我问怎么了，他们说，小米多会来事，现在还是借调就这个样子，以后调来了，还有你喝的汤？我嘴上说怎么可能呢？我和他是同学，同学啊，你知道不？说话的人不再理我，笑着走了。过后，我一细想，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心里就有一些想法了。过了阵子，小米和头儿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大头，我，柳枝儿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他们也说，你和小米是同学是好朋友，那是因为你们没利益冲突，如今调到一块了，可得小心点。连大头和柳枝儿都这么说，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有些后悔当初撮合让小米调回来。

但小米终于没调成。借调了一年多，最终还是回到县上去了。他回去之前，我们几个同学聚到一起，都不晓得说啥子好。还是小米先开口了，他对我说，老方呀，没调成好，没调成我们还是好同学还是好朋友。若我调回来了，也许我俩连那点同学关系都没有了。我说怎么可能呢？调动归调动，同学关系是同学关系。小米一笑，说，你别自欺欺人了，同学关系不过是一块遮羞布。你敢说我没调成不是你搞的鬼？听了小米的话，我一惊，心想难道头儿把我的话全说给小米了？看样子又不象。小米又说，你当初帮我调动是真心，后来就不一定了。

我笑着说，小米，你想到哪儿去了，最不济，我们还有同学关系这块遮羞布啊，我还披着人这张皮哩。

小米说，你能记住同学这层关系就好，我不调来还不是为这个同学关系？我没调成，你以为真是人事局的问题？不一定。若我真想调回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那是的，我附合着说。

小米没理我，继续说，可我调了回来又会怎样呢？为一个调动而失去了一个同学，那可是不划算的事，可世上的人都喜欢干划不来的事……小米自个儿嘟囔着。那时，他的面前摆着好多空酒瓶子。他好象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