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空间》之外的故事

文/慕容雅

（上接7月3日本报第1版）

“如果你们不是太敬业，我们还可以见面聊聊。但我无颜与你们交谈。”

拍摄纪录片绝对是一种苦差事。尤其是像《生活空间》专门拍摄普通人的生活经历，就更难了。这些平民百姓，从未上过镜头，一旦面对明晃晃的镜头便会手足无措。《生活空间》的编导们首先要和被拍摄对象交朋友，只有成为好朋友，他们才会放松自己，拍摄才会自然真实。

郭佳是《生活空间》的元老，自《生活空间》诞生时起便进入这个忙碌的“空间”。河北承德兴隆县有一个农村的接生婆，在当地很有名气。郭佳先后4次前去拍摄，在女主人家生活了近一个月。晚上，他们同睡一铺土炕，聊天常常聊到后半夜。女主人的小儿子管摄像师叫干爹，这个脏兮兮的农村小顽童，夜里与摄像师睡一个被窝。生孩子这种事，谁也不愿意被拍摄，和这一家人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村里的一个产妇耳闻目睹后；便主动要求拍摄她临产的现场。时值隆冬，大雪纷飞，临产期过去了好多天，还没有一点迹象。终于等到临产那天，半夜，摄制组和女主人在梦乡中被吵醒了。推门而出，正是大雪弥漫。她们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行进。巧的是这一天一个村子竟有3个产妇临产。看见摄制组在大雪中拍摄，她们无一例外全部邀请摄制组前去拍摄，结果女主人忙乎了一天半接生，郭佳他们也跟着拍了一天半，滴水没沾，饭也没吃上一口。3个婴儿呱呱落地，女主人和摄制组全都趴下了。

编导叶庆华还未拍摄完成的一部片子现在已经历时一年多了，创下《生活空间》拍片时间最长的记录。在山东与河南两省交界处的黄河岸边，山东的一个村庄需要搬迁，而村民迟迟不肯迁徙。叶庆华率组十几次“落户”该村，该村的村民个个都与他们厮混熟了。一天夜里，一村民要前往河南地界的中原油田去做生意，叶庆华租了辆破旧的吉普车与摄像师前去拍摄。车在半路抛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偶尔有几辆车驶过，任凭怎么招手就是不停车。问题是由于不知道所处位置，手机拨打电话不知当地的区号。两个人留下一人看护车辆和设备，叶庆华步行十几里路才找到一个村落，小伙子敲开一个村民的家门，才问清了当地的行政区划。拨通了当地114台查到公安局的号码，当值班的公安局长听说《东方时空》的记者半夜抛锚在自己的管区时，亲自驾车前来救援。他们汇合时已是凌晨4时了。

“也有无功而返的时候。即使你和被拍摄对象交上了朋友，也会无功而返。”叶庆华说。不久前，他便在广东受挫而归。这是一对父子，爷俩都是老板，平时很少沟通。既然父子都在经商，本应多多沟通才是，这里一定有蹊跷。父亲十分乐意接受拍摄，而儿子说什么都不接受。叶庆华心想，凭我们的诚心一定能打动儿子，便诚心诚意与其谈心。小伙子与叶庆华很投缘，俩人没几日就成为好朋友，有时商务谈判也请叶庆华陪同，但就是不同意拍摄。“朋友归朋友，公归公，私归私，”小伙子说，“从朋友的角度，我该成全你的一番诚意，可是，我做事有一个原则，感情和生意要分开。你要拍我，势必会多多少少暴露我的商业秘决。”话说到这个份上，叶庆华只好认了。

杜渐在敦煌碰的钉子与叶庆华不同了。敦煌现在还剩下一个资历颇老的画匠，他可谓是敦煌近一个世纪的历史变迁的见证人。他们风尘仆仆赶到敦煌时，正是七月盛夏。从敦煌到老画匠生活的地方乘车需要四个多小时，而且没有公路，需要一辆越野车。当地方主管部门听说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来拍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可一听说是拍一个老画匠，态度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我们的领导放着不拍，干嘛要拍一个画匠呢？不拍领导，我们不派车。”双方僵住了，杜渐只好让步了。她极不情愿地拍了这位领导，然后怎么调整角度，这位领导装腔作势的样子也无法拍成作品，一晃就过去了三天。白白花费了三天宝贵的时间，台里却打来电话，有事速归。杜渐的敦煌之行成为一个无奈和遗憾。

郭佳最近这次也是无功而返。她去拍某个大城市的某个不足10个人的编辑部，不知什么原因，从领导到编辑乃至勤杂工，全都不接受采访。软磨硬泡之后，与郭佳同龄的一个年轻女记者，最后答应了拍摄。要拍摄这天早上，在宾馆客房里等候消息的郭佳好不容易等来了女记者的电话，却告知她不要拍了。郭佳有了种被愚弄的感觉，但她压住火气，问其原因，对方说我很年轻，生活很平静，你们不会拍出结果。郭佳说：“那么，今天我们不谈拍摄，先交个朋友，你选个地方，咱们去聊聊天怎么样？”对方连问了几遍：“你真的不带机器来吗？”郭佳反复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对方说你让我考虑10分钟。10分钟后，女记者的电话来了：“如果你们不是太敬业，咱们还可以见面聊聊。但我无颜与你们交谈。”说完电话断了。郭佳愣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