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毒枭
□文/黄道强
秘密计划
1998年2月20日下午6时35分湖北省沙市朝阳派出所刑警倪洪江回家走到半路,腰间的呼机叫起来了。他拿起一看,显示屏上跳出几个醒目的大字:货已到,带钱提货!
打传呼者名叫严望爽,今年44岁,无业。因涉嫌贩毒,被朝阳派出所警方纳入侦控视野。为此,派出所拟定了一个秘密侦破计划。
26岁的倪洪江以“二老板”的身份,只身混迹于“瘾君子”队伍,忽而顺线侦查,忽而逆向追踪,逐渐与毒贩严望爽挂上了钩。但严望爽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既怕失掉“二老板”这个大买主,又怕其中有诈,误食了诱饵,所以只是闪烁其辞,并未真正摊牌做生意。倪洪江则欲擒故纵,装成财大气粗、手眼通天的样子,也不主动搭理严望爽。这样一来,严望爽坐不住,反而上门央求倪洪江今后在生意上多多关照。倪洪江顺水推舟:“如果瞧得起老弟,货到了就呼我。”说着,留下了自己的呼机号码。
“所长,鱼儿咬钩了!”见到所长彭先堂,倪洪江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别光顾高兴,快说说你的下一步计划吧。”彭所长给倪洪江倒了一杯开水递过去。
“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准备带钱去提货。”
“不不不,不能这么急,欲速则不达嘛。”
反牵牛鼻
三天以后,2月24日下午2点15分,倪洪江身着“金利来”西服,脚穿“老人头”皮鞋,手拿袖珍式大哥大,以一副准阔少的打扮出现在严望爽的家中。
一见面,严望爽便急不可待地问:“钱带来了吗?按我们这一行的规定,你先得亮钱啊!”
“那是自然,可不知你有多少货啊?”
“50克,不多不少,刚刚够掉脑袋。”严望爽偷偷瞟了一眼倪洪江,想看看他的反应。
倪洪江淡淡一笑,将一捆百元大钞扔在桌上:“这是3万块钱,你先过过目。价格就不谈了,老规矩,每克600元。”
严望爽验完资,接下来由倪洪江验货了。可狡猾的严望爽却搪塞道:“实不相瞒,货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中介人。你在我家的暗楼里等我,我去替你拿货。”
这是一栋老式的深宅大院,密不透风的暗楼里点着一根蜡烛,吐出一丝惨淡的火苗。显然,这里极不利于外围战友们的观察。倪洪江灵机一动,说:“严老板,不怕人防人,就怕人害人哟?呆在这个鬼地方,倘若有人做我的笼子,我岂不是插翅难逃吗?我看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严望爽摸着后脑勺想了想:“那你就在华联商厦冷饮厅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倪洪江要了一杯咖啡,悠闲地品了起来,可心里比谁都着急。他觉得时间像凝固了似的,一分钟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严望爽还是没有露面。按预定方案在外围守候的赵良洪以变应变,决定采取“反牵牛鼻子”的第二套方案。
倪洪江接到暗号指令后,立即用大哥大与严望爽取得联系:“我说严老板呀,你好难得等哟,你八成是到公安局提货去了吧?”
“别误会,别误会,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此时,严望爽并没有走远。他和同伙张军、常志武正躲在暗处对倪洪江进行着反侦控。他见两个多小时倪洪江并无异常举动,这才放心大胆地直奔华联商厦冷饮厅:“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的朋友在外面的士上等你。”
步出华联,倪洪江不见路旁有等候的出租车,倒是发现有两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在暗中跟踪自己。
“这里不许停车,可能停到前面去了。”严望爽信口编造了一句谎言。倪洪江跟着严望爽又转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见到货主的影子。
不能再磨下去了!倪洪江假装生气地对严望爽说:“你别演戏了,我算把你看透了。你要莫是没有货,要莫是让我钻笼子。既然你没有诚意,就别怪我抽跳板走人了。”说罢,回头就走。
严望爽慌了神,急忙追上前拉住倪洪江的胳膊说:“都是道上的弟兄,应该知道做这一行的危险。万一你是警方的探子,我岂不是栽了?”他一边说一边向不远处的常志武递了一个眼色。常志武心领神会,立即跑到距自己10米开外的张军跟前将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然后迅速撤离现场。这一切都被倪洪江以及在外围监控的赵良洪看在眼里,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皮下溜掉了。
那边张军拿着小纸包慢慢踱了过来,将其递给严望爽之后,也跨过马路走了。
倪洪江从严望爽手中接过小纸包看了看:“嗯,不错,是真家伙!”说着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头发。赵良洪和另一刑警彭宣辉从不同的方位看到了这一约定手势后,分别从左右两边接近严望爽。像是有某种默契,倪洪江则大步流星地冲过马路,追上了还在哼着小调的张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严望爽和张军分别被各自的对手戴上了锃亮的手铐。经技术鉴定:严望爽出售的毒品为纯度很高的4号海洛因,重量为47克。
撬开铁嘴
当晚,一直关注此案的沙市公安分局局长邹孝良亲自到朝阳派出所看望了全体参战刑警,并指示说:‘2.24’案件,是该市迄今为止发现最大的毒品案件,你们要扩大战果,除恶务尽,争取早日结案!”随同前往的鄢世高副局长当即从分局刑警大队抽调警力,与朝阳派出所刑侦队共同组成侦破专班,并亲自部署了追逃和审讯方案。
“货是常志武的,他让我帮他找一个买主,事成后给我百分之十的中介费。”由于常志武没有归案,严望爽便将罪责一古脑地推在他的头上。
张军更是一口一个“冤枉”,像受到莫大的委曲似地说:“狗日的严望爽把我害了。他是我的姨姐夫,我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才替他帮忙的。那个货主我根本就不认识!”
审讯一时陷入了僵局,彭先堂不由得眉头紧锁:看来,要想让严望爽和张军开口,非得抓住常志武不可。
赵良洪根据彭所长的安排,带领倪洪江、彭宣辉走街串巷,四处寻觅常志武的踪迹,直到3月3日下午仍无所获。他正感失望时,手机响了,这是刑警李晓东打来的。
“什么,常志武在沙市五一小区出现?”一身疲惫的警官们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快步直奔目标。没费多大劲,常志武便束手就擒,和其一同落网的还有张军的妻子朱世香。
当晚,赵良洪有意安排了一场“铁窗相会”的好戏。当严望爽看到常志武的一刹那间,心理防线犹如洪水破堤,一下子全线崩溃。他一连叫了三声:“完了”,双脚酥软得像抽了筋似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良洪见时机成熟,立即厉声喝道:“严望爽,常志武就在你的面前,你说,究竟谁是货主?”
严望爽完全乱了方寸,忙不迭地招供说:“我是货主,我是货主!”赵良洪示意将常志武押走后继续向严望爽发起攻势。
“你不是说有50克白粉吗?怎么只有47克了?”
“让张军给吸食了3克。”似乎是为了证实此话的真实性,严望爽又说:“那天,张军吸了一口后说:“你这货还没我进的货好呢?”
“这么说,张军手里还有货?”赵良洪踩住狐狸尾巴,紧追不舍。
严望爽这才知自己说漏了嘴,但覆水难收,只得点头表示肯定。
搜取铁证
然而,张军不是一般的对手,任你怎么审讯,他都坚不吐实。实在撑不过去了,便睡在地上耍赖皮,说是严望爽诬陷他,大难临头还想找个垫背的。
赵良洪心里明白,像张军这样的家伙,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是不会轻易招供的。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及时调整审讯方案,决定将突破口放在罪行较轻的朱世香身上。
果不其然,朱世香在刑警彭宜辉的一阵政策攻心之后,败下阵来。
原来常志武那日将白粉递给张军后,便到指定地点等着严望爽给他发奖金,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着严望爽的影子。他觉得不妙便去张军家打探,结果张军也没回来。
“肯定是出事了,有货得赶快转移!”常志武大惊失色的对朱世香说。朱世香将张军藏在家里的海洛因用胶布密封后缝进儿子的上衣里,然后牵着儿子躲进常志武家“避难”。白天警方搜查常家时,朱世香乘机将那件上衣打湿后晾在阳台上,这才得以蒙混过关。
审讯完毕,赵良洪气得大骂了一句:“好狡猾的女人!”接着带领李晓东、史振亚杀回常家。
奇怪,阳台上晾着的那件衣服突然不见了。赵良洪拿着手电筒朝下一照:巧了,那件上衣不偏不倚正挂在楼下住户阳台外的铁丝上。为了不打搅楼下住户的休息,赵良洪找来一根竹竿,轻轻将那件衣服挑了上来。倪洪江、李晓东、史振亚各自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均没有发现所要找的东西。“难道是朱世香在撒谎?”倪洪江疑惑地望着赵良洪。
“不,肯定是常志武的妻子将毒品转移了。”赵良洪说完,叫人将常妻带到阳台上。
他指着阳台上的挂钩,对常妻说:“你来看,挂在这里的衣服是无论如何掉不到楼下阳台外的铁丝上的。也就是说,这衣服是被你扔下去的。为什么要扔呢?显然,是做贼心虚、掩耳盗铃了。不要兜圈子了,快把毒品交出来吧!赵良洪一矢中的,常妻自知不是对手,只得将藏在楼道拐弯处杂物下面的43克海洛因和一架天平交了出来。
铁证如山,张军知道狡辩、抵赖均于事无补。绝望之中,他突然用手拷砸碎了审讯室的玻璃。拿起一块便往自己的动脉血管上捅。李晓东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打掉了他手中的玻璃。张军还不甘心,仍想自残。他一个“鱼跃”,扑倒在地,用嘴去啃地上的玻璃片。史振亚用手掰开他的上下牙齿,使其不能下咽,李晓东赶快用手将玻璃碎片慢慢抠了出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赵良洪还将张军送到医院作了胃镜检查,直到没有发现玻璃碎片,他才放下心来。在看守所里,张军多次发了毒瘾,专案组还专门请来医生为其进行治疗,以减轻他的痛苦。张军终于被感化了,交待了从吸毒到贩毒的前前后后。
走向深渊
1996年初春,时年36岁的张军结识了一个唤着“王哥”的新疆扒手,并时常为其望风打掩护。一次,“王哥”在沙市长途车站扒包时,被人发现。因他的帮助“王哥”得以逃脱。
为了报答解危之恩,“王哥”送给张军1克海洛因,并说:“这玩意过瘾极了,你吸一口就知道了。”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张军从此染上了毒瘾,几天不吸,就像丢了魂似的难受。
1996年5月,张军随“王哥”到云南大仓以3500元购买了25克海洛因,除自己吸食5克外,其余全部买掉,此次获利9000余元。高额利润促使他铤而走险,他甩开王哥,另立炉灶,走上以毒养毒之路。
朱世香很快察觉到丈夫的恶行,并千方百计加以阻拦。张军口里答应“下不为例”,心里却萌发出一个十分歹毒的计划。
一次朱世香患了重感冒,整天咳嗽不止。张军将1克海洛因换上医院的包装,送到妻子的手中说:“这是治咳嗽的新药,医生说有立竿见影之功效,你吃了试试。”朱世香吃了“药”,果然不咳了。如此反复几次,竟在不知不觉中上了瘾。等她知道这是毒品时,却再也离不开了。朱世香气得大骂张军是个卑鄙小人。张军却得意地说:我不把你拉上贼船,你就不会和我一块儿共闯险滩。世香从此破罐子破摔,从一个受害者而逐渐演变成为一个害人者。
1996年10月,张军去云南进货时,当地警方以涉嫌吸毒将其留置观察,那次算他走运,左被留置的几个小时内,他没发毒瘾,故而被放了出来
受了这次惊吓,张军觉得找一个不吸毒的人去进货更为保险。夫妻俩一合计,很快将严望爽拉下了水。
但严望爽的入伙,并没有给张军带来好运,相反,还让他倒赔了一回。
1997年4月,张军委托严望爽到云南贩毒,不想半路遇到武警查车,严望爽心里害怕,便将毒品偷偷扔到车下。事后张军虽然认了7000多元的损失,但心里一直怀疑其中有诈,以后再也不敢托严望爽进货了。
据张军和严望爽交待,他们共计16次去云南贩毒,购回海洛因400多克,卖掉300克,非法获利9万余元。目前,此案仍在进一步审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