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和小鸡

文/李江慧

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街头巷尾不时传来小鸡“唧唧”的叫声，女儿耳朵好尖，听见这叫声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要和我在一起她准会仰起天真无暇的小脸近乎央求地说：“妈妈，给我买两只小鸡好吗？……”

三月初的一天，女儿小心翼翼地捧回两只刚出壳不久的小鸡，浑身浅浅的黄色绒毛，眼睛黑亮黑亮的，没人理睬时，它们叫个不停，那叫声好像受了冷落的孩子竟带着几分委屈。小鸡的到来，使女儿显得异常活泼，好像一下懂事了许多，有时俨然像一位长者，精心侍弄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为了给小鸡造一个舒适的小屋，女儿找来一只装皮鞋的空盒子，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从未用过的口罩，扯开褥子的一角从里面掏出几团柔软的棉花，还偷偷地从橱柜里取出一只小碟和一个敞口的杯子，女儿做这一切时，都是逃开我们的视线，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变魔法似的。

两只小鸡被安置在盒子里，伸长脖子一刻不停地叫着，女儿说：小鸡孤独，小鸡想妈妈……只要她在家，总爱把小鸡捧在手里或抱在怀中。小鸡好像知道主人对它们的疼爱，一到女儿身上就乖乖的卧下。有时女儿做作业，小鸡就用小巧的脑袋调皮地往女儿的衣服里面钻，钻进去后，似乎还不满意，仍发出“唧唧”的叫声。这时女儿会停下手中的笔，一动不动地、腰板直挺挺地坐着，头略微低下，用眼睛的余光扫视衣服下面蠕动的小鸡，小鸡凭着感觉往上爬，在靠近女儿心脏跳动的胸部，陡然安静下来。可是女儿的胸部陡峭得像悬崖，小鸡直往下出溜，可是小鸡并不气馁，而是屏住呼吸使劲地往上爬，直爬到女儿的肩头，才算找到稳定的支撑，一声不吭地陪伴着女儿做作业。到了睡觉的时间，两只小鸡被放回盒子里，又开始叫个不停。女儿会不安地将两只小鸡轮流地拿在手里仔细的观察，生怕有个三长两短。三月的夜还有些冷，女儿取下台灯，放到盒子里，六十瓦的灯泡照在小鸡的身上暖暖的。

谁知有一天两只小鸡闯下大祸，掀翻了盛水的杯子，其中一只像“落汤鸡”，浑身的绒毛变成一绺一绺的，到了晚上，就站不住了，软软地躺在窝里。女儿取来枕巾铺在床上，把台灯也移到床上，生病的小鸡享受起特级护理。

在女儿含泪送走无法救活的小鸡后，不知怎么变得烦躁起来，有时无端地向我和丈夫发一通脾气，还泪眼汪汪地小声嘟囔着说我们对小鸡缺乏爱心，我们还以为爱女儿爱得不够深，内疚地在心里一遍遍地乞求女儿的谅解。我们试图改变以往的习惯，对女儿、对小鸡都表现出平日里少有的殷勤。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剩下的这只活泼可爱的小鸡竟死得更惨：半夜时分，她睡觉一翻身，头一偏，压上了小鸡。那天早晨女儿走出家门时，眼睛红肿得像两只核桃。好多天，我们听不到女儿的笑声，却常常看到她情不自禁地发出几声叹息：“小鸡真可怜呀……”

一天下班回到家，又听见了小鸡的叫声。女儿正坐在客厅，左手拿着一只小鸡，右手拿着棉签，全神贯注地给小鸡的翅膀涂药水，小鸡的腿上已经缠上绷带。这是一只伤势很重的小鸡，翅膀、腿和眼睛都受了伤。女儿对我讲述了这只小鸡不幸的遭遇：在花园里，几个男生把小鸡的翅膀和腿上都绑上鞭炮，点着炮捻，炸得小鸡昏死过去。那几个男生又想出更歹毒的主意，挖一个坑，提起小鸡一条腿，将小鸡扔进坑去，企图活埋小鸡……女儿紧蹙眉头、一脸忧伤地讲完后，怯生生的看着我，从她那双美丽而又忧伤的眼睛里，我看到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孩的内心世界是多么善良、多么纯真、又是多么宽厚温存……爱小鸡！爱生命！爱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从女儿和小鸡朝朝夕夕相伴的日子里，我看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