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龄童以死谏母

文/徐云

1999年4月28日傍晚，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行驶在重庆江北的一条马路上。突然，一个男孩从路边人行道上飞快地朝马路中间扑去。开车的女司机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可是已经晚了：男孩被汽车撞出数米远，跌倒在血泊之中。

女司机下车赶至男孩眼前，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这个撞车自尽者竟是她的亲生儿子！

这令人惊骇的一幕后面，有着一个发人深省的真实故事……

英雄救美结良缘

13年前的国庆节之夜，位于江北的丝绸宾馆里，一对新婚夫妇在宾客的哄闹中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男方名叫朱进胜，这一年26岁，他高中毕业后报名参军，1981年退伍，分配在出租汽车公司开出租车。

一个深秋之夜，朱进胜送一个客人去江北西郊，返回时途经动物园附近，发现路边一位年轻姑娘勾着一个看上去并不年轻的男子的胳膊，似乎亲亲热热地在路边漫步。但是，姑娘见朱进胜的汽车开过来时，却伸出另一只手在背后乱招。朱进胜是当过侦察兵的人，何等机灵，马上急刹车，跳下去一把揪住那个男子。

男子一面挣扎，一面叫道：“做啥？做啥？”

朱进胜问：“你做啥？”

话未说完，那姑娘“呜呜”地哭了起来。男子慌忙松开她，拔腿就逃。朱进胜急追上去，那家伙见无法逃脱，拔出一柄匕首试图威胁，被朱进胜一掌砍飞，当场拿下。

警方审理查明，那家伙是个流氓，企图强暴上夜班的纺织女工张霞。

就这样，朱进胜和张霞认识了。张霞比朱进胜小3岁，是重庆一家棉纺厂的挡车工，长得娇小玲珑，颇有几分姿色。当时她的身后有一批追求者，但她一个也没有看上。现在认识了朱进胜，她产生下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张霞便主动与朱频频约会。终于，两颗年轻的心撞出了爱的火花，朱进胜和张霞在1986年10月1日正式结为夫妻。

婚后，这对夫妻过着和谐、美满的日子。一年后，张霞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分别取名为朱勇杰和张勇莺。

进入90年代后，张霞和朱进胜所在的行业渐渐滑坡，两人的收入减少了。好在张霞善于精打细算，一家4口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1995年春天，张霞下岗了。夫妻俩经过商议，决定去考一个驾照，张霞也开出租汽车。这年9月，张霞顺利地拿到了驾照，和朱进胜两人承包了一辆车，夫妻俩轮流开车，效益倒也不错。然而到这年年底，他们那对双胞胎同时患上了肺炎，双双住进了医院。这一下，两人便忙得不可开交，简直难以支撑。张霞便请来了一位名叫刘滢的小姐妹相帮。哪知，这一帮竟帮出了麻烦！

刘滢和张霞同岁，嫁过一个日本人，不久就离了。平心而论，刘滢并不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离婚数年来，从未和任何男人勾搭过。但是，她对朱进胜却恋恋不舍。据她事后向人透露，她从当年参加张霞和朱进胜的婚礼见到朱进胜的那一刻开始，心灵深处就已经对朱进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次张霞请她帮忙，在她看来是缘分到了，于是马上开始进攻。朱进胜很快就成了她的俘虏。

双胞胎的病很快就好了，而刘滢和朱进胜的私情却难以中断。刘滢常常趁张霞出车、朱进胜一个人在家的机会，溜到朱家幽会；有时，则约朱进胜到她家去干那苟且之事。两人的奸情维持了一年余，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败露了。那天张霞出车，凑巧，她拉的一茬生意就在住处附近，便顺便回家来一趟，一开门便见到了那不堪人目的一幕。

张霞在一阵大发雷霆之后，毅然决定与刘滢断绝多年的友好关系。不久张霞大病了一场。朱进胜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责备，再三向妻子道歉，希望得到原谅。但张霞怎么也难以原谅丈夫。从此，这个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经常出现吵闹。

朱进胜是军人出身，做事一向干脆，见自己的过错如此严重地伤害了张霞，便提出如果她认为有必要，可以离婚，财产分割及子女抚养全部由张霞决定，他没有任何异议。张霞认为朱进胜此举是想抛开她去跟刘滢结婚的借口，于是断然拒绝。

张霞的身体原本就瘦弱，大病一场之后，更是雪上加霜。朱进胜只想以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便想给妻子物色一个比较轻松的工作岗位。然而，整整奔波了半年多，光请客送礼就花了几千元，朱进胜还是没有为张霞找到理想的工作。

正当朱进胜差不多已经绝望的时候，有一个机会来了。他当年的一个战友现任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找朱进胜去开车。朱进胜把实情和盘托出，提出让张霞去顶那个岗位。战友理解他的心情，点了头。于是，张霞就成为那家公司小车班的司机。那是个好差使，收入高，人省力，而且比出租车司机体面得多。张霞对此极为满意，也原谅丈夫了，于是她不再吵闹。这个家庭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红杏出墙起波澜

然而，新的矛盾又产生了。张霞自1998年1月调入朱进胜战友的那家公司后，她走马灯似地接触那些西装革履、手握企业权柄的董事长、总经理。时间稍长，张霞觉得眼界大开，很快就学会了跳舞，司机之外又兼伴舞女郎。一段时间下来，张霞开始看不起自己的丈夫了，因为朱进胜除了开车之外，只会擒拿格斗，连卡拉OK都不会唱，更甭说跳舞了。张霞觉得丈夫很“土”，眼光开始盯向那些老板了。1998年5月的一天，张霞终于和一位外省集团公司的驻渝代表杨某，在一家高级宾馆的包房里越过了那条道德线，成了对方的情妇。而且常常把他带到自己家里，亲自下厨烹饪家常菜让杨某换口味。两人酒酣耳热之际，自然会有苟且之事。

张霞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吸取自己捉丈夫奸情的教训，所以每次和杨某幽会，事先都和正在外面出车的朱进胜通个电话，断定他来不及回来时才行事。但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子女。那对龙凤胎其时已经11岁了，在读小学4年级。

1998年9月下旬的一天，朱进胜出车去南京了，张霞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便约杨某来家幽会。正忘情之时，不料被回家来取一样忘带东西的儿子朱勇杰撞个正着。杨某吓得慌忙逃之夭夭，张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愣地望着儿子发呆。对于朱勇杰来说，还不谙男女之事，但他知道这叫“婚外恋”，是“不要脸”，于是当场对张霞表露了自己的忿怒。张霞做贼心虚，担心儿子会把此事告诉丈夫，于是向儿子再三解释，看着母亲那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儿子答应对此事守口如瓶。不过，他对母亲提了一个条件：如果再出现这种事情，他就要告诉爸爸了。

对此，张霞一口答应：“行！妈妈已经报复过爸爸了，这事就结束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朱勇杰伸出一根指头：　“我们拉勾！”张霞为了取得儿子的信任，真的和朱勇杰勾了指头。

然而，张霞对儿子的许诺成了一句空话。

两个月后，杨某要去国外进行为期半月的旅游，返回后又要回集团去述职。他们在分别之前的几天里频频幽会。母亲的彻夜不归，引起了朱勇杰的警觉。过了两天，是个周末的晚上，爸爸和妹妹已经睡了，朱勇杰一个人在灯下看书。突然，他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朱勇杰到阳台上往下看，果然是母亲的车回来了。朱勇杰清楚地看见车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杨某！车停下后，两人却没下来，还把车内的灯熄灭了。朱勇杰顿觉不对头，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怪母亲说话不算数。于是他唤醒了朱进胜。朱进胜急忙赶下楼去，从车里把两个紧紧搂抱在一起的男女拉了出来。

儿子撞车为谏母

于是，朱进胜去找了那个当老总的战友。战友二话不说，马上和杨某所在的公司联系，说明了情况。对方头头听了，也马上决定把杨某调回去，还说要给他个处分。

杨某回去后，张霞没法和杨某幽会，于是便把一腔怒火出在朱进胜头上（她不知道是朱勇杰告的密）。从此，这个家庭又像以前那样，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朱进胜开出租车，做的是

“开一天歇一天”的班。遇上歇息的日子，张霞就故意寻衅滋事，不让丈夫好好休息。朱进胜的身体底子虽好，但也经不起长时期的折腾，渐渐地不但血压高起来了，还患上了失眠症，常常整天整夜无法入睡。这自然会影响到开车。

1999年3月下旬的一天，朱进胜驾车出门营运。由于前一天张霞和他吵了几个小时，弄得精疲力尽，注意力难以集中，结果刚拉了一茬生意就出了事故，闹了个车坏人伤。

朱进胜住院期间，张霞很少去看望他，倒是两个子女天天在病房里转悠着帮父亲递这送那，连学校布置的作业都是在朱进胜的病床前做的。这当儿，张霞又在工作中结识了一个重庆本地的男子。那人已经年届五旬，是张霞供职的那家公司新聘任的一个部门经理。人并不出众，但歌唱得好，舞也跳得相当潇洒，张霞便迷上对方。两人很快就建立了那种关系，一时间日日夜夜经常泡在一起。

朱进胜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出院后从子女和邻居口中证实了张霞的不轨行为，不禁大为恼怒，夫妻两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争吵。这种气氛给朱勇杰和张勇莺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当时适逢期中考试，两人的成绩大大下降，特别是张勇莺，三门主课中竟有两门挂了红灯。这时候的张勇莺，已经比前两年成熟些了，她受到老师的批评后很难过，哭了很久。兄妹俩分析原因，都认为是父母的吵闹而造成的，两人决定今后如果父母再争吵时，兄妹俩就一起站出来规劝。

4月7日，张霞和朱进胜又一次发生了激烈争吵。朱进胜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提出是否考虑离婚。张霞听了大发雷霆，竟然对丈夫动起手来。正在房间里做功课的朱勇杰、张勇莺马上跑出来，分别扑向父母加以阻拦。张勇莺过去时，张霞正抄起一杯开水竟欲泼向朱进胜，被女儿一拉，猝不及防之下，一杯水全倒在张勇莺的脖颈里！

张勇莺被烫伤后，同学间对此自然有议论，这对于小姑娘来说，无疑是一种“雪上加霜”的伤害。此时，张勇莺信任并能谈谈心里话的人只有一个——比她早来这个世界上半小时的哥哥朱勇杰。她向哥哥吐露了当时的真实想法：“我觉得生活在这个家庭里实在没有意思，可我又没有办法解脱，看来只有选择自杀了。”

妹妹的话给朱勇杰以极大的震撼，当下，他对张勇莺说：“你不要这样想不开，事情会有变化的，你看我的，我有办法劝妈妈今后永远也不再跟爸爸吵架，给你创造一个安静的学习和生活环境。”

4月28日，朱勇杰和平时一样去学校上课，放学后还帮同学做了值日劳动。回家以后，他对父亲说有样东西忘记在学校里，去拿一下，便出门而去。朱勇杰在新村门口的马路上等着张霞的轿车回来。6时许，当张霞驾车回来时，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朱勇杰在医院抢救时，护士给守候在门口的张霞、朱进胜送来了在儿子的衣袋里发现的一份写在练习簿纸上的简短遗书：“妈妈：请您再也不要给家庭制造不幸了！您的婚外恋已经严重伤害了这个家庭中的每一个人，也包括您自己。希望儿子的死能给您一个最有效的劝告。”

张霞看完后，叫着儿子的名字嚎啕大哭。朱进胜也眼泪滂沱，难以自制。

庆幸的是，经过医生的努力，朱勇杰终于被抢救过来了。这个12岁少年以死谏母的行动，是不值得提倡的，但他给父母、尤其是母亲张霞以极大的震撼。当天深夜，张霞、朱进胜就在医院里作了一次长达3小时的推心置腹的谈话，各自检讨了自己以往的不检点行为，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创造一个安定、幸福的家庭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