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家的遗憾

文/董安宏

自打进城，每当春节来临的时候，我总要赶在腊月三十以前回乡下老家，好与父亲母亲一起过年。唯独1994年春节，我没能回家过年。不料，正是这次没能回家过年，给我造成了一个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记得是腊月二十五或者二十六吧，我正做着回乡下老家的准备，妻子很不高兴地对我说：“自打嫁给你，就没有在城里过过年，今年咱不回农村行吗？就这一次……”说实在的，我很能体谅妻子的心情，她生在城里长在城里，在嫁给我之前，她从来都是在城里过年的，如果不答应她，那就是我的自私和不通情达理了。就这样，这一年我没能回家过年。我给父亲母亲写了封信，表达了我的歉意和无奈，并说，“五一节我一定回来。”

在城里过年，妻子和就象所有的城里人一样，高兴极了。今天走亲戚，明天逛大街，后天又要去公园……而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尽管我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工作了十几年，尽管我在这里已经有了家有了孩子，但我依然感到我只是这座城市里的一个客人。繁华而又灿烂的街景，丰富而又热闹的庆祝活动，怎么也无法荡起我的激情。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我的农村老家和在农村老家期盼归来的父亲母亲。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父亲和母亲为了迎接日思夜想的儿、媳和孙子，一定早早收拾好了屋子。他们为孙子一定早早准备好了压岁钱，他们要等儿子回来，拉上几天几夜的家常话，他们要告诉这一年来他们的酸甜苦辣和村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也能够想象得到，突然有一天，他们收到的来信，得知我今年春节不回来了，他们是多么地失望和不开心……一想到这里，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老家，飞到父亲和母亲的面前……

一个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回家过年，这原本算不了什么大事，也谈不上是什么遗憾，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年后的一天，大约是农历二月的中旬，我突然接到妹妹从老家发来的电报，电报上的一行字使我惊呆了：“母亲病危，速归。”

我揣着电报，几乎是飞回老家的。回到老家，姐姐和妹妹已经哭得抬不起头来。她们告诉我，母亲得的是脑溢血，现正在医院抢救。当我来到母亲的病床前，眼前的情景使我再忍不住地哭了起来。那个爱说爱笑，没有人不说好的母亲，此时此刻，静静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他的儿女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时，她闭着眼睛，好象一句也没有听到。有几次，她曾经艰难的睁开眼睛望着她的一个个儿女，可看她那眼神，好象一个也不认识似的……母亲就是这样度过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日子。

人之生死乃自然规律，既是最亲的人离去，除了悲痛，按说不应有什么遗憾。然而，对于我的母亲，我则感到遣憾至极。我遗憾的是，我没能回家过年，我没能和母亲一起过她生命里的最后一个年，我遗憾我有许多要对母亲说的话，母亲也有许多要对儿子说的话，但都没有来得及说，因为母亲的离去而永远地留在心里了。人生一世，谁没有过遗憾，但许多遗憾是可以弥补的，不过，象我这样的遗憾，怎么弥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