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城记
文/王宏涛
汉江与白河从大山深处流出,在这里交汇。交融之处有一座小县城,便是白河。
江汉是秦楚两地的分界。江北属秦,江南归楚。江水只有夏季山洪暴发时浊浪浩荡外,永远清澈碧绿,缎子似的。江上无桥,南北来往全赖一叶扁舟。
踩着光溜溜的小青石,拾级而上,便到了“河街”。街面全是条石铺就,已经不知被踏了多少年。棱角已没了,光滑如上了蜡抹了油。街面很窄,屋檐对屋檐。房子俱是老房子,一律青砖砌成,古朴肃穆,表面大多绿苔斑斑。几乎家家都做小本卖买,门口支一铺板,零碎货物一溜儿摆开,竹器、蔬菜、碗碟、衣物、家电,无所不有。街面窄,摊子多,人也稠。秦腔楚调交织,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再往山上走,楼房渐渐多了,商厦耸立,流行音乐震人耳膜,现代气息扑面而来,街上女子白皙如瓷,腰身细软,极尽娟美,开口声音圆润,宛如唱歌一般;男人都清秀英俊,飘逸潇洒,这大概是由于汉江水滋润的缘故。
一江之隔,楚秦两地却各有差异,陕西人纳陕西人的税开陕西人的会;湖北人开湖北人的会纳湖北人的税。陕西人唱秦腔,湖北人说楚语。但他们却又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官方的行政界限在平头百姓眼里,可有可无。陕西人逢单为集,湖北人便泛舟到南岸,带着鸡蛋、蔬菜,换回油盐酱醋,满意而去。湖北人遇双逢场,陕西人便摆渡到北岸,带着衣帽服饰去摆地摊,换回票子,惬意而归。各家妇女最拿手的是本省的烹调,却又能做得两省的饭菜。孩子们地道的是本省的语言,但却又精通两省的方言土语。一来二往,难免有秦人的女子看上了楚人的男子,或是楚地女子想上了秦地的小伙,择定吉日,锁呐鸣奏,陕西女子便上湖北男子的接亲船,或是湖北女子被娶到了陕西。天长日久,两省人街上相遇,拐弯抹角一算,竟成了“扯皮”亲戚于是,陕西人有了喜事,湖北人便来送礼相贺;湖北人有了白事,陕西人也一路哭嚎前去奔丧。
湖北人脑子灵、点子稠,日子相对活泛、舒畅,而对岸的白河却是由于山大沟深属国家级贫困县。这多少让他们感到底气不足,脸上无光。于是,许多青年人便三三两两结伙,离开祖传铺子,带着甩掉贫困帽子的宏愿外出闯世界。归来时,大都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带回大把的票子,也带回全新的思想观念和全新的生活方式。但现代与传统,时髦与古朴却又是如此和谐地统一在这个小县城里。
白河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白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