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

文/叶松成

横跨小商河，全长七十米的吊桥，刚刚落成不到十天，空中就“嘎刺”扯开一道锯齿形的口子，刀片一样幽蓝的白光，锋利地划过沿河西岸，接下是震耳欲聋的霹雳，炒豆般的雨密密麻麻洒落下来，一瞬间，大地腾起蒙蒙烟尘……

雨越下越猛，如盆倾瀑泻。纤瘦、温顺的小商河，一夜间变得野性十足，沉闷的咆哮摄人心魄。浪头叠着一个浪头卷来，吊桥如一叶飘摇的篷船，晃动着，摇摆着，木板受到风浪的鼓荡，“啦啦”地呻吟着……浪头越叠越高，河水走势越来越猛，可怜的吊桥被两根要命的拉索拽着，好象一个被重物坠着脖子的老人，眼见洪峰离桥面差不多只有四、五尺了。

有人喊：“快解开拉索！”

胆儿稍壮的，步子刚跨上桥头，脚便火烫般地缩了回来。

“滚开！一窝孬种！”一位干瘦的老头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劈手从一年轻人手里夺过虎口钳，光着脚丫，“噌噌”上了吊桥。

吊桥晃动愈来愈急，“啦啦”声变得尖利刺耳起来。老人象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地朝前走着。他走得艰难，走得惊心动魄……突然，人们一声惊叫，发现两截黑糊糊的断木，挟波架浪，从上游横冲而下，此时拉索如不解开，吊桥将毁于一旦。“快、快！”很多人在心里喊着。

老人蜘蛛似的紧紧附在桥的边缘，他使出浑身的力量，钳断了左边的拉索，吊桥激烈地一抖，倒立般倾斜起来，老人皮球似地被抛在了右边。断木离桥面只有十几米了，沿河两岸的人皆瞪眼张嘴，形同木偶。千钧一发，吊桥陡地象卸走了全身的重量，轻飘飘升高了三、四尺，而就在吊桥升起的那一刹那，两截断木呼啸着从吊桥的肚皮下，“嗖嗖”飞了出去……

人们纷纷拥向桥头，围住老人，啧啧称赞他是救桥的英雄，是老英雄，甚至有人还说要给他做一块光荣匾。老人抚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他的声音分明有些嘶哑，但却十分清晰：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并不是只有英雄才能做的！”

老人踉踉跄跄地走了，他那单薄而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中。